苏绵给阿伯去电话,说她可以认错,但不能上院里去,得在外面郑重吃餐饭。
——即,她拿出姿态认错,老爷子也得摆出姿态认亲、接回儿子,不能这么稀哩糊涂太强势对她爸,她爸从小就没爸爸,她说着哽咽呜呜的,阿伯急忙安慰。
阿伯个人是认可的,出于瑾慎,又去电问了温凉看法;温凉似真的让苏绵灌了迷汤,无下限认同苏绵的主张;哪怕听起来,他事先根本不知情。
经过那天一番越洋电话长谈,父子间委实缓和了不少,男人嘛,谁都不明说,又都已非少年、趋老房子着火边缘,都有意思别僵在原地,再迈前一步。
那句【母亲没了后,万念俱灰】,在老头脑里盘旋不去,流着他血的儿子,何需狼狈、飘泊至此!
阿伯在中间传话、斡旋,几个来回后,演变成1月20日,他们父女俩参加老爷子生日前一天的小午宴。
老爷子腊八日出生,小时没什么条件过生日,知天命后,四个女儿都成家立业、外孙满地爬,开始有人窜唆他过寿,大肆操办不可取,却也不便太拂逆亲友、兼他自己也有那么个悠闲听好话的意思,每年便取巧在生日前一天张罗几桌,亲友小聚。
这场合让父女俩出现,既私下、又已是颇公开的认亲、颇具诚意消融封查温凉产业的强势;步子一迈出便这么大,温凉起初不太愿意,阿伯传话,老爷子说逝者已逝,生者豁达……
……
温凉、苏绵索性在海岛多呆两天,早晚练学游泳,对苏绵的康复很有裨益,当然,背诵或解题用脑过份,她依然头昏脑胀,这时,她便停下来,思索那件事,以及事件中她的心路历程:
包括她竟曾经反思,自己做错什么招来她们的欺凌?包括她们中并无真正多强劲人脉关系的,校方及上级依然罔顾人身安危、公正合法渎职处理,恶并非只存在高强压下,自主的恶似乎更令人齿冷?包括她为什么昏沉至去找章钰,送上门差点遭凌辱黑手……
她想起,某社会大案例后,看到几则女人的求助自述,她们在遭遇伤害后,几乎雷同地又经历接二连叁同质、或其它不幸,比如刚受骗或被拐卖,逃出后又遭二次手法几乎一样的拐骗,被男人侵凌后,落入另一个或几个以救助为名的人渣并不高妙骗局,钱情全线崩溃……
从前,她曾想,怎么会有人一生都在遭遇骗子?但凡有点脑子……,不、不,她狠狠摇头!最脆弱、手中最无筹码时,也是她对人性抱最大奢望时……
多年后,身为律所合伙人的她,总想起这时分;这些思索结合扎实专业,令她获得当事人更多信任,探取更多旮旯细节,她时常力所能及帮她们先找份工打……
温凉看她望着窗外发怔思索,没打断她,只是给她端来杯鲜榨果汁或温牛奶,她累得开始轻捶脑袋,他才走过去,“做爱能促使身心分泌大量愉悦激素……”
“爸爸……”她发现他变了,之前,他会在房车上,给她做香香的滑蛋米汤,但不会总给她端水、牛奶……
她还知道,他在悄眯眯的筹备两个人的婚礼,剪辑视频、亲自设计礼服……
……
寿宴设东海会所,比小望江更有名的私房菜会所,需凭短信、请贴进入、换楼层卡,私密有格调。
不多也不太少,老老少少六桌,除至亲外,含盖老爷子各线条多年至交。
阿伯给温凉送请贴时,温凉多要了叁份,他的合作伙伴、大学同学、和最要好的朋友,都是如今混得能叫出名堂的。
他还给阿伯一个U盘,他钢琴弹奏“生日快乐”歌的视频。
阿伯回去仔细验证,是那张熟悉的俊致侧颜,修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弹动,无任何对白,毫无任何手脚,为了给老爷子惊喜,阿伯直接发给会所客服,让导进歌单。
……
1月20日,阿伯和叁女婿早早到会所。
温凉提了个小蛋糕、推着苏绵过来。
近午,客人渐到齐,老爷子稳坐正位。
想找温凉父女俩过来认识各叔伯,遍寻不到他们!
宴会厅正中及四面各闪出一方白晃投影:一本陈旧日记本缓缓打开,每一页似都被湿液滴渍湿过,笔迹胖胖变形、纸张黄旧起伏……
低沉、冷凛男声沉缓吟读日记本上一段段文字:
【我一次次清洗,仍不能洗去那些可怕的气味、印迹,我那么爱干净,我一直那么干净……】
【我曾无比热爱女性才独有的每一身体特怔,它们是那么美好,哪怕将来,岁月侵袭,我依然觉得下垂有下垂的美吧,直到它竟长出恶贼的种子,如果我有最讨厌的器官,那就是子宫!它不止毫无抵抗盔甲的能力,它还将自己作为罪的献祭;恶的存在,令它成女人最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