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回到城墙边,看到了站在城墙一侧,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罗兰,有那么一瞬间,丹森觉得,眼前这个法师,似乎也不过如此。
但这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就看到了罗兰的眼睛,清冽如冰的眸光,透着一种无可撼动的坚定。
丹森顿时就感觉似乎有一大桶冰水兜头浇过来,让他从头凉到脚,刚刚因为战士们崇拜欢呼而变得飘飘然的脑袋,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心神微颤,忍不住暗暗骂自己:“丹森啊~丹森~你脑子被驴踢坏了吗?竟然敢将这个可怕的法师晾在一边这么久?!”
他深深知道,巴沙尔城之所以能取得这场胜利,全靠眼前这个法师的努力,如果没有他的力挽狂澜。现在的巴沙尔城,恐怕已经沦为人间地狱了。
未免对方怪罪,丹森心神忐忑地解释道:“霍米德法师,我感到非常抱歉,我被胜利的喜悦冲昏的头脑,我.......”
话说到一半就被罗兰挥手打断:“将军,您是红鹰军统帅,做了您应该做的事,这非常好。至于我,只对法术感兴趣,我有志于在北地建立一座真正属于格伦麦人的术法学院,仅此而已。”
这是罗兰第三次说类似的话了,第一次,丹森只当罗兰是开玩笑,第二次,他半信半疑。而现在,丹森发现,对方好像是来真的。
丹森也不再装糊涂了,他干脆把话说开:“霍米德法师,您真的完全不在于我刚才的做法吗?”
对,他刚才就是要趁着胜利,来建立自己的威望。严格来说,其实有攫取胜利果实的意味,所以他才会急忙道歉。
罗兰面容一肃,凝声说道:“将军,我一个人是无法驱逐光灵的。你一个人,也无法完成这样的伟业。就如您说的,只有我们格伦麦人,不再相互争斗,全部团结在一起,各自发挥自己擅长的能力,才有可能真正地赶走外族,让格伦麦获得真正的独立自主!而我,是一个法师,擅长的是法术。”
丹森紧紧盯着罗兰的眼睛,想从其中发现一丝虚伪,但他失望了,罗兰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他心中感到不解,忍不住问道:“霍米德法师,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它几乎全是您努力的结果,您真的甘心完全放手吗?”
罗兰淡淡一笑:“将军,在您眼中,权力、声望、财富是非常珍贵的,但在我眼中,这些全都不值一提。我更要提醒您,这一次战斗,我们赢了,但这只是开始,之后,我们将面临光灵持续不断的打压。倘若光灵被夜魔击败的话,您认为,夜魔会放任我们格伦麦自由吗?”
丹森听得满脑门子是汗,他发现自己真是被胜利给冲昏脑袋了。这种时候,竟然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争夺权力的事。
他简直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站直身体,认真对罗兰行了个军礼:“霍米德法师,感谢您的提醒!”
对这态度,罗兰很满意,心中对丹森的评价又提升了一层。这家伙虽然偶尔犯糊涂,但一旦认识到错误,立即就会放下面子,毫不犹豫地改正。
这不错,非常不错。
罗兰笑道:“将军,这一场胜利,价值还是非常高的,为我们赢得了非常难得的喘息之机。”
“的确是这样。”丹森点头认同,脑子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战略眼光的。
罗兰继续道:“我认为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集合军中所有军官,好好地讨论下今后的发展策略。尤其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我们的战士,都拥有明确的目标,让每一个战士,都知道为何而战!”
丹森一怔:“为何而战?”
说实话,这个事,他自己其实也是朦朦胧胧的,说不清楚。
虽然,他一早就提出团结众人,驱逐光灵的口号,但那是因为光灵剥削太狠了,他一时激愤才将这话吼出来,完全没想到效果竟然异常的好,一下得到了无数人的回应。
但是,到底该怎么团结?又该怎么驱逐光灵?他最近一直疲于奔命,忙着自保,根本没时间去想。
现在罗兰提出这事,丹森脑子有点发懵,觉得事情非常棘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一种‘任务实在艰***本没可能完成,不如就占据巴沙尔城,好好经营,当个富贵城主得了’的想法。
但随即,他就面露苦笑,他这想法是好,可一早就把驱逐光灵的口号喊出来,还杀了光头死神洛克维,已经把所有后路都堵死了,不继续前进的话,早晚有一天,他会被光灵拖上火刑架烧死。
见他一直不吭声,罗兰眉头一扬:“怎么,将军难道也不清楚自己的目标吗?”
“霍米德法师,我当然知道,我们格伦麦要驱逐光灵。但说实话,到底该怎么做,我没有深想过。”
罗兰见他神色不似做伪,沉吟十几秒后,开口道:“将军,现在刚刚获得大胜,所有人都沉浸在浓烈的喜悦中。喜悦当然是好事,但喜悦之中,人就容易放纵。放纵之后,会收获迷茫。迷茫之后,凝聚的人心就会飞快崩散,我们的力量也会飞速瓦解,甚至可能出现相互残杀......所以,明确目标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胜利是好事,但一不小心,就容易转为祸事。
这话说的丹森心惊肉跳的,他仔细思索罗兰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真心佩服起了这个年轻的法师。
这个法师,不仅拥有强大的法术,更具备不可多得的远见卓识。
他再次认真行军礼:“霍米德法师,您能在胜利之后,仍旧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是我的幸运,也是巴沙尔城的幸运,更是格伦麦人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