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身不得已,妇人却更难过些,行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就要遭人诟病。像生母一般困在后宅郁郁而终,或像母亲这样步步为营,陈令安断然不愿的。
那日离开庄子后,陈令安数日不曾再去过。
她是归家的姑奶奶,府上下人无人敢怠慢了她,谁不知道她是老夫人的掌中宝,王氏持家再好,那也隔了层。
她在府中日子也称心,暇时陪着林氏与几个老姨娘玩彩选,林氏怕她憋闷坏,还主动说要将家里戏台子开了。
陈令安没让:“您又不多喜欢这,近来家中无客,无端请了人来作甚。”
“我还不知道你。”林氏笑道,又问起旁的事来,“玉姐儿可还在难过?她那猫既伤了人,也不好再养着,你过些时日,等姐儿缓和些,就送走罢。”
“昨儿二郎派人来抱走了,玉姐儿是个懂事的,知道分寸。”陈令安心有余悸道,“幸而这韩娘子挡了挡,否则伤的就是母亲,我已送了些生肌膏去,没想到她却与嫂嫂性子不大样。”
林氏欣慰笑了笑,她家大娘心善也孝顺,跟大房几乎不来往,却还是因为她走了一遭。
“她个孤女寄人篱下,又不是王氏嫡亲妹子,还不是由着人指派。”林氏道,“我看她是个好的,若二郎喜欢,纳了也可。”
陈令安没说话,她知道母亲存了爱护的心思,大房那又一心想让韩初宁给陈二做妾。
倒真是不谋而合。
又过了几日,八月十五仲秋刚过去。
陈元卿忽亲自来寻她说话,要帮睿哥儿请个先生,睿哥儿如今叁岁多,也到了开蒙的时候,陈令安便跟着他到府中“留亭”处。
“留亭”为二层结构,自石阶而上,四周都是低矮花木,视野空旷,府中小半景色皆能纳入眼底。
陈令安隐约觉出不对来,哪儿不好说话,非要到这儿,再看下面,郑或如临大敌远远带人守着,连她的丫鬟都不能近前。
她盯着自己手尖丹寇,先说道:“这天已不算热了,陈二郎,你办个事还要带我来这上头吹风。”
陈元卿看她眼,低头敲着石桌不吭声。
“你给睿哥儿寻的先生定然是好,也不必特意来跟我商议。”她道。
陈元卿终于开口:“睿哥儿究竟是谁的?”
陈令安一怔,手捏着帕子笑道:“自然是袁固的,陈二郎,你又从哪里听了闲话,拿来质问我不成?”
陈元卿却冷冷看着她,陈令安嘴角僵硬了,他才挪开视线:“你虽为长,却也是陈家人,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这孩子只能是袁固的。”
“这事情自不需要你来教育我。”陈令安脸上仍挂着笑,音却比他更冷。
好在陈元卿并没有逼问她的意思,站起身准备离去,陈令安暗自松了口气。
却不想他又骤然抛了句话来:“先前我去参加宫中筵席,皇后娘娘抱着叁皇子的公子,听说这是他正妃所生,细看倒跟睿哥儿有几分像。”
陈元卿心思极重,偏将最要紧的话放到最后才说。
陈令安让他砸得措手不及,一时错愕,虽她掩饰得极快,但对陈元卿来说,那一瞬间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