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寿笑了,拍拍云昭的肩膀道:“你若是一口答应,我还会心生忐忑,你郑重其事,要我出具理由,我很欣慰。
我现在就给你这个理由。
玉山书院将来会是一个培育天下英才的场所,在这个场所里,我们要准许所有人畅所欲言,允许他们做任何模样的猜想,不能因为他们的猜想与你的政令相违背就刀斧加身。
学问是什么?学问就是猜测,学问就是畅想,从许多无稽之谈中寻找出路,从许多大逆不道的悖论中寻找真理。
自灵光一闪中寻找永恒,自痴人说梦中探究自然……你的政令是一时之政,你的政令不可能万世不改。
所以,我要你的政令不得进入书院,我也会约束学子们,可以在书院中畅所欲言,离开了书院,就等于进入了世俗,不再受书院保护。
当然,作奸犯科,贪渎枉法者不在书院保护之列!”
云昭笑道:“如果我真的能制定出长久的国策呢?”
徐元寿轻蔑的道:“不可能,就算是孔子复生,诸葛复活,也是如此。
政令就是政令,是一时之令。”
云昭笑道:“好,我答应先生,云昭虽然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一座玉山书院我还能容得下。
既然先生提出要特权了,那么,也容我讨价还价一下。”
徐元寿笑道:“尽管说,商量出来的结果才是好结果!”
云昭咬着牙道:“若有骂我的家伙,他不能躲在书院里逍遥自在,你要允许我手持大棒亲自去教训他一下!”
“单打独斗?”
“一对一!”
“好,我同意了!”
徐元寿仰天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大笑还没有结束,就举起大弓,只见他手闪电般的一勾,一道寒光就‘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云昭的目光追着寒光看去,只见一只正在飞翔的孤雁像是触电一般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努力的煽动翅膀,没两下,孤雁的身体就笔直的掉了下来。
追随在徐元寿身边的那条黄狗立刻就追着黑点跑了出去。
徐元寿轻轻地拨动一下弓弦道:“以后,射术,武技都是学院必修课程,有本事你就来!”
云昭的脸皮不断地抽搐……那只该死的大黄狗衔来了那只该死的大雁,不断地蹭他的大腿,孤雁软塌塌的脖子甩来甩去,像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
“你跟你母亲来玉山书院的时候,某家若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了三天的肚子,岂能轻易答应去你一个地主家教授顽童!”
说罢,再次摸摸云昭圆圆的脑袋,轻笑道:“以后答应别人要求之前要好好思量,别以为你会占便宜,在你觉得你在占便宜的时候,就该是你吃亏的时候!”
云昭立刻就没了打猎的心思……瞅着先生飘然而去的潇洒背影,他举起了自己的小弓,搭上一尺长的小箭,拉动柔软的弓弦,手一松,那枝小箭就‘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只可惜飞了十几步之后就无力地掉在地上。
先生说的话,果然是盖世名言——他是‘大人’一射三千丈,云昭是‘小人’只得十步!
说实话,先生与学生的关系,其实就是一个相互欺骗的关系!
先生往往会用一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大道理来欺骗学生,学生往往会假装被先生骗,学会了那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大道理,离开校园之后,只要把那些大道理反着用往往就能收到奇效!
云昭自认为已经拿出了毕生所学……结果,在面对自家先生的时候,不但被人看个底掉,还被人家生生的讹诈了一把。
重建玉山书院是徐元寿梦寐以求的执念,帮助云昭不过是顺带的事情,反正他以后教出来的弟子需要有出路。
云昭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最重要的是——云昭是玉山书院的大师兄……有这个关系在,玉山书院的学生进入了云昭的队伍,一定是一个最稳妥,最公平的所在。
哪怕云昭没有出人头地,也能在玉山书院初期尽到最大的贡献。
云昭与徐元寿的情义自然是深厚的,可是呢,将这么大的事情寄托在情义上,不论是徐元寿,还是云昭都不会这样做。
互惠互利,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毕竟——利益才是永恒的!
云昭听到过这个道理,而徐元寿是深深领悟了这个道理!
第067章 漫长的崇祯二年
崇祯二年过的漫长极了。
这一年非常不平静。对于年轻的新皇朱由检来说,他已经由刚刚铲除魏忠贤的意气风发,而开始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阵阵凉意。
这一年的皇太极,征服了朝鲜,逼迫朝鲜去掉了崇祯年号。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年轻的朱由检下令处死了杨镐。
这个导致了萨尔浒惨败的罪魁祸首,从自万历四十七年,因兵败被革职,到崇祯二年被杀,整整在监狱中休养了十年!
杨镐处死的当日,天空不晴也不阴,甚至连风都没有,人头落地之后,因为刽子手的错失,他的血没有完全收进一个青花瓷瓶,溅出来了一些,染红了一片黄土。
十月二十六日,皇太极率八旗军分兵两路,绕道蒙古,进攻长城关隘龙井关和大安口等地,从北面突袭京师。
三日后,皇太极顺利突破长城,于十月三十日,兵临遵化城,遵化在京师东北方位,距离京师三百里,京师告急!十月二十九日,蓟辽督师袁崇焕从宁远前往山海关,途中得到消息,后金军已突破长城北线,紧急安排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四千轻骑兵,昼夜不停前往遵化抵挡后金军前锋兵力,袁崇焕于十一月初五日率祖大寿等将亲点九千轻骑兵疾驰京师。
赵率教飞驰三昼夜,行三百五十里,十一月初四日到达遵化,与后金军相遇,力战而亡,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