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岐笑了笑,说:“等我脱到一半,你又让我穿上了。”
荀靖之说:“那是风凉,不舍得你冻着。”
第五岐说:“我今天早起了半个时辰,特意早起梳头发。我想着今天要见重要的人,得把自己收拾得好看一些,让他眼里看到我。”
荀靖之歪头说:“嗯,汝宁的好友,洵美且武。”
第五岐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荀靖之说完,他笑得更开心了,眼睛也弯了起来。荀靖之在心里笑了笑,他看着第五岐,忽然伸手去碰第五岐的脖子,第五岐侧头让他看的脖颈。
“有伤。”荀靖之看见第五岐颈侧有一道颜色微白的伤疤。
“已经好了。”
荀靖之将手放在第五岐的脖颈上,用自己的手遮住了他的伤口。他用拇指摸了摸第五岐的脸,说:“五岐兄,太久不见了。”
车外有人。第五岐侧头,用嘴唇碰了碰荀靖之的手背。
荀靖之瞬间想把第五岐拉到车外,他想找个只有他和第五岐的地方——把其他人都扔出去,只有他和第五岐的地方。
他的手微微用力,依旧放在第五岐的脖子上,感受着第五岐脖颈处隐约的心跳,以及他身上的温度。第五岐是热的。不像某个梦里,是凉的。
十多天之前,赵茂等人等着荀靖之醒过来,荀靖之醒了,先问了赵茂一句:幽州有事吗?又问秋浦有没有急信,譬如和他哥哥有关的急信——赵茂被问得摸不着头脑,说幽州没事,秋浦也没有来信。
没有事,大家都平安无事。
荀靖之说:“五岐兄,我天天想你,大概是太想了,做梦总是梦见你,也算常常见你。今天见你本人,倒不觉得是隔了好几个月才再见。既然回来了,好好歇两天。”
第五岐“嗯”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荀靖之没让他说,他想起来一件事,他必须马上就问第五岐这件事,免得自己忘了,他问:“五岐兄,我早就想问你这件事了:追铁勒人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荀靖之的语气没那么高兴。第五岐要是没追到铁勒人,那现在,他身边可就不会坐着人了。
第五岐隔了片刻,才说:“追活人总比追尸群安全。外族人抢了军粮,我那时想知道,幽州会不会有很多外族人,我们的粮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被抢——我得看看他们驻扎在哪里。”
荀靖之问第五岐:“你追他们的时候,想过我吗?”
第五岐说:“奉玄,我知道我会活着,活得好好的,我会好好地回来见你。我敢去追铁勒人,因为跟我走的是精兵;二则,铁勒人敢在幽州行走,就说明幽州没有那么危险;三则,没有胜算,我绝对不会动手,我不会自找麻烦。”
荀靖之半是无奈地笑着叹了一下,“说不过你。”他轻轻掐了第五岐一把,收回了手,说:“第五将军,辛苦了。”
第五岐摘了自己的金戒指,放在荀靖之手里,说:“奉玄,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知道这是危险的事情,所以在事成以前,不曾亲自给你写信,怕你过分忧虑。我一直记挂着你,骑在马上,我手里拿着长槊,我怕磨坏了金戒指,没把金戒戴在手上,只贴身带着。现在想想也好笑,金子怎么会磨损呢。”
荀靖之将第五岐的戒指握在手心里,戒指刚才戴在第五岐的手指上,不算太凉,他看向第五岐的脸,第五岐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其实他累了,他也应该累了。
荀靖之忽然说:“好友,我们去吕博县吧,就我们两个去。吕博县就在北海郡北边,离海很近。这大概是个好地方,我听人说,从那儿能望见海柔。”
海柔,要是能望见堂庭山就更好了,可惜堂庭山比海柔更靠北一些、更靠里一些,不处在临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