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命运的预言,生成了一张镜子,于是我们变成了影子和主人,不再是可以亲密相处的兄弟——你嫉妒过我吗,你是不是也恨过我,一如你也会想要爱我。
“我的夫人有孕后,有道人要为夫人腹中的孩子算命,我说:不、绝对不。命这种东西,一旦说出来,你知道了一种可能,往后你不是走近它、就是在远离它,你永远也无法摆脱它。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被困于一道不知真伪的命运预言。八郎,我的弟弟,我们不是亲密的兄弟,我不够慈爱,但是我从没有想过对你做些什么——我希望我们永不相害。”
永不相害。
雷声在远处的宫殿上方滚动,命运如雨幕般模糊。彰之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的亲兄弟,一刻,他的兄弟只比他晚了一刻出生,因此他是哥哥。如果是他晚出生了一刻呢。这命数哪里有公平可言。同样的血脉,命运交缠在一起,越缠越乱……
建业的梅雨,令人感到一种与命运相同的沉闷。
在雨声中,荀靖之叫了一声“哥”,彰之看向自己的弟弟,荀靖之说:“哥,我们这对兄弟之间,没办法做普通兄弟,但是我信你。我希望你也信我——”
彰之听见自己的弟弟说了一句让他无端却想落泪的话:“我们永不相害。”
作者有话说:
1燕起知风舞,础润识云流。——谢庄《喜雨诗》
第187章梅雨3
“好友骗我。”
四月的五日盛会结束后,陛下又回到了宫中。或许是一场盛会衬托出了深宫的空旷与冷落,陛下忽然回到人气不够旺盛的宫殿中后,总是梦见有一头浑身是血、似狼似虎的怪物在殿外徘徊,随时要闯入殿中撕咬自己,连续两夜心悸得不能安睡,每次一入睡,浑身就会被汗水浸透。
陛下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那年房安世穿着甲衣,每夜守在殿外,拉响空空的弓弦,以弓弦的震动声震慑鬼魅,为陛下驱除邪祟。
房安世不在了,其实他本来不是房安世,他不再为陛下驱除邪祟,并且,他的一缕恶魂附身到了陛下梦里满身是血的怪物身上。怪物喷出满是血腥气的鼻息,隔着薄薄的窗纱窥视殿中拔刀自保的陛下,等待着抓住陛下的一个破绽,随时都可能冲入殿中……
梦中的怪物给人无限的恐惧与压力,现实中的门阀也给陛下无限的压力。尸群、门阀、外族、百姓、北方……陛下被困在了某处,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