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岐要他死,门阀恨不得他死,陛下心死,按照律法他一定得死。
他死了,谁能笑到最后呢?
这世界是无情的世界,当年的同袍要因为权力自相残杀、互相猜忌,最后一一死去。如果他拿不到最高的权力,那他不过是先一步领教了自己的结局。
大道本无情,谁能得生存?
假房安世对第五岐说:“我将你母亲的头和左手藏在了东府城和青溪之间的水渠里。东西用油纸包着,你去找吧。”他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他觉得累了。走吧,第五岐去找东西,他好自己休息休息。
第五岐肯定还会来找他的。因为——
东府城和青溪之间的水渠里,没有藏着东西。
建业的水道常常淤堵,高平郡王在带兵清理建业西边的水道,假房安世希望也能有人清理清理东边的水道,反正他来不及亲自带人清理了。
假房安世确实见过枕流药师的头颅。他将枕流药师的头和左手葬在了京口郡治下的云阳县,他曾在那里带兵,就将他师妹的一部分遗体安葬在了那里。他又找了一家人,年年为她扫墓。其实他不信世间会有报应,扫墓不过是生者表达自己的惋惜的手段。他惋惜枕流药师知道的太多,成为了他的阻碍。
谁都会有遗憾,就算第五岐得报血仇,送他去死,第五岐也还是会有遗憾,他的一个遗憾将是——
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母亲的头颅。
第五岐站了起来,打算离开了,大概他是打算去找他母亲的头颅了吧。他要踏上一条歧途,开始一场白费力气了。
假房安世说:“师侄,你可真耐得住气。我以为我们再见的时候,一定会拔剑相对,在血中决出胜负……或许我们会打到建业的水沟里,沾上一身泥污,互相扼住对方的脖颈,死不松手。我想着我们都曾在岐山修行,学过同样的剑术,我是前辈,而你是可畏的后辈,我们得领教一次彼此的实力,而我还想领教你的愤怒——你恨极了我,我们会在水沟里拿出毕生绝技,畅快淋漓地决斗。在这一场决斗之后,泥污染血,我的剑将贯穿你的左肩,你的剑在哪里……你的剑落下之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第五岐说:“房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叔’。师叔,我不对你动手,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好心,而是我恨你恨到无以复加,我怕自己打伤了你,让你在接受凌迟之刑时,没等受够一千刀,就断气了——我不能让你早解脱片刻,你不能少捱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