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衡说:“你师姐人很好,我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我不告诉你师姐我的那种喜欢。”
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奉玄隐约知道答案,但是心中又有一种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感受,不知道怎么接话。
韦衡说:“我对你师姐的喜欢,超出了对朋友的欣赏,但是我不能更进一步了,所以我们只是朋友。”
奉玄问:“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了?”
韦衡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心里只想着修道、练剑和朋友。”
“……”
韦衡笑了笑,望了一眼冲雪,自顾自说:“春风动春心,春心思无邪。一个人要是没感受到过自己喜欢别人,那才奇怪。”他问奉玄:“你知道什么是喜欢,有过喜欢的人吗?”
韦衡要在冬天说春心。天色渐暗,郊外起了风,风不算大,但是很凉,最适合把春心吹得稀碎。
奉玄希望自己能够轻易地回答韦衡,说自己没有喜欢过别人——像韦衡喜欢他师姐那样。但是他无法这样说。
一个想法冲上奉玄的头脑,让他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一刻被完全扭曲了。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意,没有隐瞒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他说得很坚定,没有躲闪游移。
他说:“我和他闹了不高兴,那时候他看着我,但是不和我说话,我觉得生气,所以我知道了什么是喜欢:我希望他看着我、只看着我,不要看别人,只和我说话。”
韦衡说:“没想到你还挺霸道。”
奉玄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霸道,但是他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许这种感受超过了“喜欢”,远非“喜欢”一个词就能概括。他与一个人互相托付性命。设想自己去死和真正面对濒死的差距很大,只有在离死很近的时候,奉玄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过什么——当死亡将要发生,他根本想不到“死”这个词,只能想到对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他以为这是最自然的感情,不必为之“强名”。*
奉玄有喜欢的人,他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有这么坚定的心意、有过这么坚定的心意。当他为那些他以为再自然不过的情感赋予一个命名后,他发现其中竟然蕴含着他没有意识到过的重量,这使得他自己也觉得吃惊。傍晚的风很冷,但是他觉得自己是热的。
冲雪在前面连着叫了几声,示意韦衡和奉玄快点跟上自己,韦衡和奉玄两个人又继续顺着河往前走。前面有鸦雀归巢,鸦雀飞向林子里,在天边留下数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