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呢?”
“冬天南方的树依旧是绿的,我们在绿树下温酒下棋。”
奉玄笑了笑,觉得很好,如果尸疫能够消失很好,在绿树下坐着也很好。
阿翁是统一南北的人,母亲去过南方,师姐和师姑去过南方,佛子一到南方身上就会起红疹。
句容是云雾里风筝上画的山水,南方则是氤氲的云雾,南方也仅仅停留在奉玄的幻想里,是一处广阔却模糊的幻想之地。南方的流水声和故事中句容的流水声渐渐混合在一起,一点一点勾起了奉玄的好奇——奉玄此时担忧的是尸疫能不能停止,然而最终到了南方,这才发现,最难实现的不是南下,而是“我们”南下。
佛子说:“吾友讲了故事,我该起来了。”
奉玄讲完故事,人早已清醒了,于是先坐了起来。两人穿好衣服,掀开石窟的厚重帘子,看清了石窟外的景象:
天已经隐隐亮了,天地一片灰蓝,其间弥漫着好大一层雾气——镜泊的水面上漫起了大雾,遮住了长悲山,所有巨大的佛像都被笼罩在梦一般的雾里,神佛的面容因而变得模糊不清。
寒峭不成雪,漫漫晓雾生1。月亮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一弯很细的月亮悬在天边,颜色淡得像是一个被镜面折到天上的微亮薄影。
扫地的僧人看见奉玄和佛子,告诉他们礼佛寮前的铜瓶里有热水。
奉玄和佛子借着热水洗漱。奉玄先洗了脸,佛子还没有梳头,在奉玄洗脸时随意将头发绑在了身后,随后洗了脸。奉玄在旁边等着佛子,佛子用清水洗完脸后睁开眼,脸上带着水珠,找奉玄要面巾。
佛子睁眼时,奉玄几乎忘了呼吸。佛子生得白皙,肌肤光洁,奉玄能看见他左眼下的小痣——水珠从佛子的眼睫毛上掉下去,佛子睁开了眼睛,眼中黑白分明。
记得当时,五陵年少,风吹肌肤冷,流转目如星。奉玄忽然就明白了一句曲词,流转目如星,他记不清前面的曲词,也记不起后面的曲词,甚至记不起曲子是在哪里听过的……想必是在太极宫时听过的,然而他只记起了这几句。奉玄错开眼,将面巾递给佛子,随后将一小盒面脂抛给了他。面脂是雪岩药师给奉玄的,装在一个小银盒里,雪岩药师让奉玄将面脂带在身上,随时擦手擦脸,不要生了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