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裴大人这样官场上的人精,自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哥儿偏袒。
他之所以对林晓寒印象不错,其实也只是看在细雨斜风先生夫郎的面子之上。
此时他心中便想:这个林晓寒虽然是个哥儿,但着实是个心野的。这么大的房产,竟然不登记在男人头上,反而记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可见也不是个贤惠的。
此事若是实在保不住他,那自己便说服陆秀才将他休了。只要与他划清关系,这银钱之事便是林家家事,与他陆秀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再说林子轩去麓山书院找了宋昱文,请他帮忙请家父过来给林二老爷撑腰。
宋昱文却是十分为难,因为林子轩与他来往甚密,此事不好不帮,但他却是细雨斜风先生的书迷,心中其实也不愿此事牵连到陆秋成本人。
思索再三之后,宋昱文还是请了个假随着林子轩离开。
走之前却又让书童去通知了一声陆秋成,告知他林家二房去衙门提告了他的夫郎。让他留在书院,若是无人通知便不要离开,自己会想办法让父亲将他从此事里摘出来。
陆秋成听了宋昱文书童的话,才知道林晓寒竟然被林二老爷给告了!
他心中猛地一跳,当下便有一股血气上涌。连假也不记得去请,便冲出了书院,朝着衙门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儿以后,才听到身后有马蹄的声音,又有人叫他的名字。
原来是李枫知道此事之后,心中也是十分担心。便立刻帮陆秋成去找了院长告假,又特地借来了马车,过来追他。
陆秋成坐上马车,两人一路飞奔到了衙门,也不过花了一炷香的功夫。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的进了衙门以后,却没有见到自己想象中的林晓寒跪在堂下,被林二老爷欺负的情景。而是只看到林二老爷一人跪在堂下,林晓寒压根还没见到人影。
“裴大人!”陆秋成大步走到堂上,对着裴青松一跪说道:“林晓寒是我的夫郎,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有什么事情,还请裴大人先行问我,不要将他牵扯进来。”
陆秋成有秀才功名,见了官可以不跪。裴大人自是也不会为难他,见他跪下,便连忙说道:“陆秀才快快请起,你有功名在身,堂上无需下跪。来人呀,请上座。”
说着便有一个官差搬来了一张椅子,陆秋成这才起身坐在了椅子上面,余留下旁边的林二老爷还跪在地上,此时神色复杂的看了陆秋成一眼,头上泌出汗珠,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林二老爷自方才进来便跪在堂上,到陆秋成过来的时候已经贵了有近一个时辰了。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去请林晓寒的官差,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林晓寒一直不来,他就只能一直跪在堂下等着。林二老爷近四十多岁的年纪,哪受得了这样的磋磨,此时双腿早就又麻又酸,膝盖也开始酸疼,整个人都几乎要跪不住了。
外面的冯氏与林诗月看在眼里,也是又怒又恨十分心疼,觉得林晓寒定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但是此时是在衙门,她们两个妇人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盼着林子轩快些把宋大人请来。
只是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大人却也没有过来。反倒是林子轩一脸愁容的走了过来,见到冯氏之后便道:“昱文兄已经去说过了,但宋大人却不愿意来,说此事裴大人自有公断,还把宋昱文批了一顿。”
冯氏听了十分生气,对林子轩说道:“多亏了你平日里日日请这宋昱文吃香喝辣,结果关键时刻他也帮不上忙。这宋大人与裴大人也是穿得一条裤子,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竟都偏帮着林晓寒与陆秀才他们!”
到了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巳时,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都等不及了散去了一些。
裴大人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便对身边的公差小声说道:“怎得林晓寒人还没有带来?”
林二老爷此时跪的已经白了脸,在堂下听到裴大人的话后,便连忙开口说道:“大人!那林晓寒没下了林家家产,怕是知道自己没有理,所以不敢过来对峙了!
“你简直胡说八道!”陆秋成听了愤怒的说道:“林晓寒做事光明磊落,他在林家之时,大房的财产都被你搜刮一空。嫁到陆家的时候身无分文,就只有几身旧衣服和一箱子书,你怎敢这样污蔑他!”
“既然出嫁时身无分文,那你们是怎么一下子拿出六千两银子买下新宅子?”林二老爷挺直腰杆,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敢说说你们钱财的来历?你一个书生,日日在麓山书院念书,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陆秋成一梗,犹豫着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家里的银子都是林晓寒赚的稿费,但林晓寒不让他在外面说。
他这一犹豫,反倒让林二老爷觉得他定是心虚了。立刻十分激动的指着陆秋成道:“裴大人!你瞧瞧,这六千两银子的来路,陆秀才也说不出来!分明就是林晓寒从林家没下来的!请大人一定要为我林家做主啊!”
裴大人见状,也觉得有些头疼。他想了想后,走到堂后,又让人把陆秋成给请了进来。
到了没人的地方,裴大人便对陆秋成道:“陆秀才,此事不是我不愿偏袒令夫郎,只是你看看这房契。”
裴大人说着把手上的房契档案递给陆秋成道:“这房契的名字,登记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你这夫郎,可是个野心大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陆秋成的脸色,又开口说道:“陆秀才,我是真心欣赏你的才华。把你当成自己家中的晚辈才这样说的。你如今前途大好,又一表人才,日后若是拜朝入仕,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女子哥儿没有?”
“这个林晓寒确实是有才气,但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哥儿而已。不过还好他太贪心,将这房产登记在自己一个人的名上。今日之事,若是他真的做了错事。你只要堂上当场修书一封,与他撇清关系,大义灭亲!日后的仕途,便不会受到影响。”
陆秋成愣住,没想到裴大人将他叫到堂后,竟是要让自己给林晓寒写休书。
“不可能的。”陆秋成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裴大人的好意,陆某受不起。”
“林晓寒没做错任何事情。他买宅子的银子,和林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陆秋成道:“而且就算是这些银子与林家有关系,我作为他的夫君,宅子住着,银子花着。难道享受了好处,却不用付出代价?”
“恕我直言,大晋朝的法度里,哥儿是有权利登记田产与房产的。晓寒将房产登记在自己名上,也是合情合理!哪里谈得上什么贪心?这房产我早就知道,也支持他登记在他自己名上,日后便是再有其他田产,我也愿意全部都记在林晓寒一个人名上,请裴大人不要再因为此事苛责晓寒,让他平白的遭受非议。”
裴大人屏住呼吸,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之前与陆秋成也不过见过几次,就说了几句话,见他说话谦和有礼,以为就是普通的文人性子。
然而此次打交道下来,才发现此人实在是有些轴。
比如此时,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对他示好,他竟为了一个哥儿与自己怼了起来!
一个哥儿罢了,哪里值得如此看重?难道这陆秀才还真的想要做《偿星债》里的文书生?
就在裴大人无语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公差的声音:“被告人林晓寒已带到!”
陆秋成面色一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外面奔去。而裴大人也咳嗽了两声,整了整官服,跟在身后走了出去,重新坐回了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