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木槿听说此事后,也回宫向我禀告。见我表情平淡,依旧低眸修剪山椿花的萎叶,她不解道,“娘娘,您怎么没点反应啊?”
我浅笑着扬眸道,“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呢?幸灾乐祸,还是落井下石?我刚入宫廷的时候,不也是从各种尖酸恶毒的言语里挺过来的吗?口碑这种东西,只要经营得当,都是可以扭转的。现如今的菊才人若想在宫中长久生存,且不论是否应该向上隐忍,反正对下立威是肯定的,不能叫什么人骑在自己头上。”
但我也并不觉得她可怜。当初翁斐初见她时,就给过她机会,说替她赎身后让她离京回乡,寻个好人家过日子也好。是她舍不得高粱锦绣不愿走而已。
霜降过后,倏地雨雪雰雰。比起秋意未尽的温婉南方,寂寥的北国已经迎来了降温落雪的天气。炉子里烧着上好的红罗炭,暖暖熏着,将室内琉璃花樽里的团团百合都催熟了。我在太后跟前侍奉,喂她喝药,替她按摩。哄好她休息了,才悄悄退去。
快回到漪澜殿时,鞋袜也有些沾湿了。远远望去,宫门口停放着翁斐的龙舆。一片鹅毛般的雪恰好落在羽睫上,顷刻间消融进眼珠里,让我有了落泪的错觉。
我忽得顿住了脚步,抬头凝着厚云黯澹的天色。似乎是某种悲剧的暗示。翁斐故意放苏太妃出现在太后跟前,硝烟四弥,这局势就仿佛箭在弦上,张弓待发。说真的,其实我私心里是不太愿翁斐现在就开始对付王太后的。多一重靠山,多一份保障,他们保持分庭抗礼之势,我的地位才会固若金汤。
太后如今待我恩逾慈母,虽然这份好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换来的,可其中恩勤确是实打实存在的,朝夕相处中说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动容是不可能的。但我更明白,对翁斐而言,胞弟被害,弑母之仇,舅家全倾,桩桩件件,不共戴天。我不愿意说服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劝翁斐选择原谅,劝翁斐放下仇恨。既如此,那便袖手旁观听天由命吧,任由事态发展,不帮谁,也不害谁。
漪澜殿的宫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撑着油纸伞出现,是翁斐冒着雨雪,来接我了。
我木木地站在原地,看着气质温润如玉的他带着笑意朝我走来。但此刻,我依稀能看到他身后曾经历的血雨腥风。
他从少年至青年,十年生聚,枕戈饮血,成败在此一举,断然不想功亏一篑吧。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翁斐将伞置于我头顶,与我肩并肩走着。
“太后娘娘才歇下,刚哄她喝完药。是不是人老了就会重新变成小孩子?害怕孤独,需要陪伴。”我不禁问道。
“她倒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在不久的将来,等太后油尽灯枯了,再告诉她她亲手护送到王后之位的不是亲生女儿,那得多杀人诛心啊。翁斐勾唇笑着,牵着我进了屋内。
“皇上,重阳节那天,你离宫后,太后立马就提审了苏太妃。苏太妃是不是恐吓了太后什么,以至于让她好不容易好些的身子又一蹶不振?”暖阁内再无旁人时,我终于抑制不住好奇。
翁斐在翻书,闻言,双手微微一怔。半晌后轻描淡写道,大概是王学英原也不清楚苏享蕊究竟了解多少内幕,所以秉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原则,想将其灭口。没想到这苏享蕊在宁康宫对王学英承认了她确实掌握了其所有施害手段,只若王学英敢弄她,她藏在暗处的人就会立即把王学英的罪状公诸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