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张福全在此地,也听得了这句,大约会大吃一惊。
多少年,圣人都不曾有过这般模样了!
现下季钦肯定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总归成宣帝也只是随口一问,抒抒心情,并未真打算得到个非是即否的答案。
但他这会子是真的累了,困倒还好,主要是伏了半日的案,从肩颈到腰背都酸疼得很,此地又不比宫里,还有些颇懂手法的医女可与缓解一二。
满打满算,除了自个儿也就只剩一个喘气儿的了……成宣帝看了看季钦,戳了戳他手心, “快些起来,与朕揉揉肩。”
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上次这样有商有量地同人讲话,对面坐着的也是季钦,只是岁月恍然,细论起来,已是六七年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还是不得宠的皇子胤亓,心里存了十分的戾气,面上却装着十二分的和气,只有一人是他真心拿出全部的好脾气在对待的——挚友季钦。
而现在,和气他已懒得再装,满朝文武,坊间闾阎对他的评说他心里清楚——暴君一个!
但能让他这般好言的,却仍是只有季钦一人。
念及此,成宣帝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头打趣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晃脑袋,恰瞧见床侧没有收拾干净的琉璃片子,上头暗红星点,像是血迹。
成宣帝探身从季钦身边取过了琉璃碎片细细端详,瞧这模样大约是个灯罩,上头红色点子带着一股子铁腥气味,也的确是血无疑……
那这血来自何处?
成宣帝蹙起了眉,从满满是阮清攸气味的锦被中将季钦捞了半截出来,伸手就撸起了那人的袖子——不出所料,季钦的胳膊上几道细且深的伤口,血已凝住了,但不难看出来是新伤。
想必是一片饥荒,无人汇报,连院正都不晓得这处伤了,并未处理伤口。
这一切……成宣帝没松手,在脑中不断过着今日之事,很快便将实情拼凑了出来。
阮清攸才不是见人来便将地处让出来,瞧着模样,说不准季钧希还与人颇是共处了一会儿,药劲起来了,见控制不住,自残博了一点理智,将阮清攸赶走的。
又更加说不准……他二人怕是已有了些肌肤之亲,只碰到了些什么事儿,没到最后而已。
成宣帝生气得很,若真如此,那下头名叫“追雾” “缉风”的两个金吾卫,便是欺君了!想那人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必定是季钦提前就招呼好的。
甚至,季钦晕过去之后,阮清攸可能都未曾离开,离开也许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来府上的消息,才慌忙逃开的,大约也走不远罢:也许菡萏院正堂?也许就对面的那一间厢房?
外头一直有宫里的人守着,阮清攸跑,大约也是跑不脱,要不要现在着人去搜查则个?成宣帝很是坏心思地打算着,最终却还是歇了这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