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倒好听,学着那些酸儒一般糊弄朕?”
“卑职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成宣帝抬头,“是得了好东西,看不上朕的太医院了罢。”
季钦跪伏在下、以头触地不出声,成宣帝既然这样问了,必然是知道了祛痕膏一事,他多说多错,还不如缄口保身。
如此着急地叫人进宫,成宣帝必然是因着气得狠了——
当年季钦受伤,他还不得势,却也费了好大功夫、找了门路寻来了一瓶祛痕膏。
当时二人同窗,他日日问季钦“有无按时使用”,问了不过三日就得了一句“我瞧着伤口差不多,便没在用了”,再追问,原是放丢了位置,彻底找不到了,活活气得他几日没理季钦。
怎么现在又觉得祛痕膏好了?连太医院院正都不用了?莫非前一任院正就比现一任院正强恁多?
但见季钦现在的模样,成宣帝一肚子恼火就真的没地儿撒了,头都给他砸破了,现下还能如何?真拖出去斩了不成?
默了片刻,成宣帝扔下去一沓文书,“蓟州的案子,你去查查!”
蓟州去京算远,算上办案,七八日总要用的,成宣帝打算是:让自己沉一沉,让季钦沉一沉,也……让那一位沉一沉。
季钦跪着收好散落的文书,“卑职领旨。”而后行礼告退。
当夜,带着一队人马便往蓟州去了,事情办得算是顺利,锦衣夜行、惩奸除恶,已是金吾卫最常做的事,自然顺手,六日后便只剩了清算家资事宜。
季钦坐在罪臣府上的书房里,翻着书信与账簿,突然见着个熟悉的名——游旌。
这封信里写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言说是下江南时寻着个极妙的郎君,“前后潺潺,可纳双龙”,酷肖阮氏,以表歉意。
季钦盯着这话琢磨,始终无法领会这“前后潺潺”之意,但后头的阮氏,他是确定的,必定是阮清攸。
想来便是这游旌贼心不死,当时读书,他提到阮清攸就色眯眯的,还说有个秘密要告诉旁人,是关乎下三路的无比私密之事……
季钦烧了信,单写下这名字,叫来手下人,“带这人来见我。”
游旌是在蓟州城内的一处南风馆里被人从床上捉下来的,待送到季钦眼前时,衣衫还未齐整,身上酒气熏天。
“好久不见啊,游旌。”季钦的脸面掩在烛光暗处,让人看不清楚,声音却森然。
游旌本还打着瞌睡,听见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你……你……你是季钦?!”
虽是这样问,但季钦的声音容貌他怕是要老眼昏花、行将就木时都不会忘记,都也还识得清。
那年在书院,他被红着眼的季钦抓住,粗暴地扯出他的舌头亮了利刃时,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人间地狱。
那次,他与季钦都没落到好,季钦险些被打断腿,他也因为舌头被划伤,此后说话不利索,葬送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