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满脸颓废,眼中藏着深深疯狂之意的阿玛,琪琪格神色漠然。背对着那人,苍白的双唇毫不吝惜地说出最为锥心之语:
“十年来,不断对额娘施与压力的是阿玛您,想要纳侧福晋让额娘失望下早产的仍是阿玛您,在外头醉了一夜,一直到额娘临去时才匆匆赶来的依旧是阿玛您。”
“阿玛,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所有嫉恨,无力,甚至愚蠢甩给旁人是无能者的行为,只会教人愈发瞧不起你!”
不大的灵堂内,十岁不到的少女却带着嘶哑道。看着眼前侄女儿挺直的脊背,这一刻,在场所有阿哥们都静默无言。
而胤礽知道,从这一刻起,不或是从大福晋去世那一日起,琪琪格这个小姑娘彻底长大了。
即便,其中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胤禔紧紧握着拳头,下意识地,他想像从前无数次一般对着个惯爱忤逆他的女儿开口斥责,抬头却看见了一双冷静到了极致的黑眸。
在眼前这双同福晋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阿玛的孺慕,甚至连曾经偶尔流露出的失望,如今已经也没有了。
恍惚中,胤禔甚至会想,福晋离开时,对爷是不是也是如此,没有期盼就自然也没了失望。
可是不是的,大阿哥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想要个嫡长子罢了,天下所有男子都有的想法有什么错呢?至于侧福晋,那不过是个用来增加筹码的工具罢了,就跟后院那些如同摆设的格格一般,他对福晋的心意,从始至终从没有变过。
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竟走到如今的地步?
下意识地,胤禔想着,这里应该有一个人的,那个人,都是他,抢走了汗阿玛为数不多的宠爱与重视,都是他,让自己堂堂皇长子的身份变得如此尴尬,也是这个人,分明有教福晋活命的机会……
然而这一刻,在自家女儿清澈的眸子中,胤禔看到了那个懦弱到了极致的自己……
而那个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了。
胤禔啊胤禔,原来你自己竟是这么个东西!
那日过后,好似一切都恢复了寻常,只所有人都看的到,大格格再不负寻常闺秀打扮,自那日起,身上的长剑甚至不再有片刻离身。
而大阿哥则是在朝堂上愈发使力了几分,以往曾经放不下的骄傲,迈不开的面子如今好似都没有什么了。
如今的大阿哥,可以同一众低阶军官一道醉醺醺地喝酒打屁,可以同以往再看不上眼的趋炎附势之辈推杯换盏,可以在面对胤礽时,恭而敬之的叫一声太子殿下。甚至惠妃提起的继室侧福晋之流,此刻也能安然笑纳了。
已经为了权势失去了心爱之人,若是日后连权术都没有了,岂非太可悲,太失败了。兄弟多年,胤礽几乎一眼便看透了对方的想法。
看着眼前神色难得恭敬的大哥,说实话,胤礽也并未觉得高兴,心下反倒多了些许说不清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