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殿下怎的还未歇下?”胤礽还在乱想之际,帏帐外,就见一身灰褐长袍的桂嬷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之上,赫然是一座青玉色的汤盅。
帏帐被掀开的一瞬,丝丝缕缕月华倾泻而入。胤礽这才恍然发觉,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
熟悉地味道扑面而来,看着桌边正在忙活着的老人,胤礽微微皱眉,很快又笑着道:
“劳嬷嬷费心了,白日里孤一直跟在汗阿玛旁边,并未受到惊吓。如今各地药材紧缺,还是莫言浪费到孤身上才是。”
“殿下说笑了,您身子尊贵,便是一丝一毫,也断没有轻乎的道理。”话虽如此,见自家小主子面色同寻常并无二异,桂嬷嬷手上的动作到底慢了下来。
胤礽看了眼桌上还泛着热气儿的汤水:“汀兰跟小夏子几个今日怕是受惊不小,如今不比宫里,几位太医眼瞧着忙不过来,劳嬷嬷多照看一二。”
作为当年赫舍里皇后的心腹宫女,桂嬷嬷医术自是非常不错的。
“能伺候殿下,是奴婢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轻叹了口气,年长的嬷嬷到底将东西重新收了起来。
打发小宫女将汤药送去,桂嬷嬷这才转身看向一旁的小主子。
炎炎酷暑,便是夜里也未有片刻松快,胤礽上身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寑衣,这会儿正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本有些发黄了的书册。袖口处,正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
瞧见这双小肉手,桂嬷嬷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自地动以来这么些时日,承乾宫那位除了每日打发人问过几句,竟是丝毫不提要将阿哥爷接回去。”
到底不是亲生的骨肉,便是面上再亲,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桂嬷嬷轻轻摇了摇头。
床榻上,胤礽不免有些意外,执着书册的手也落了下来,须臾又想到了什么:“孤白日还去看了三弟,太医说除了受到惊吓外并无他碍,只面上瞧着却有些不好。”
“还有大哥,往日那般生龙活虎,这段时日也被惠嫔娘娘拘在一处养病。”
眼下宫里拢共四位阿哥,一下病倒两位,也怨不得佟佳贵妃不敢接手。若是在太子这儿无事,一回去便生了症候,佟佳氏怕是多少张嘴也说不清。
然道理如此,小四到底是对方名义上的养子,又在身下养了这么些时日,这般态度,着实让人心生凉意。
看着床榻内侧,这会儿正睡地四仰八叉的小家伙,胤礽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开口道:
“那那位乌雅贵人呢?”
“乌雅贵人素来本分……”桂嬷嬷并未多言,然而只单单两字,对方态度便已经再明朗不过了。
睡梦中的小四仍是一无所觉,胤礽闻言便没再多问一句,只沉默着将被自己对方踢落的薄毯重新盖上。
“若孤的额娘还在,也会像那日荣嫔娘娘保护三弟一般,将保成牢牢护在身下吗。”昏黄的灯光下,胤礽低垂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桂嬷嬷忍不住两眼一酸:“会的,皇后娘娘最是爱惜殿下,殿下刚出生那会儿穿的衣裳,都是娘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