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兄弟,从前是做什么的?也是写剧本的吗?”
“你快说,你快说。”
闹哄哄的气氛,把阿光搁在正中心,让他有点发怵。抬着眉毛,僵着面孔,不太敢应声了。
他这身份,哪敢要什么面子?可他心里还是害怕,这些年轻气盛的小姐们不服了,直接甩出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
到时候,他可没法收场。
倒是张绍祺,在一片混乱里,一点不见慌张,猛地提高了嗓门。
“先别闹!”
这间办公室立刻安静下来。
真是奇怪,他这一声喊出来,比圣旨还灵。
张绍祺却习惯成自然,开始指挥:“大家别挤在这了,站着也不好说话,块找些凳子,坐下来慢慢谈。”
阿光心说:“看来,这群同学里,对他有想法的人应该不少。否则,这些大小姐怎么肯听凭一个男子呼来喝去呢?”
这一走神,倒也不紧张了。
等大家坐定了,他就平复了一下,拿出最诚恳的态度来,向众人道:“刚才,我听到有人问我,是做什么的。”
“是不是冒犯到你了?”只见一个女子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我方才只是好奇地问,并没有恶意。”
“没关系的。”阿光回以一笑,“我是个伶人,唱皮黄戏的。论起电影,我当然是一无所知。但我寻思着,这电影,无非是要换个法子演戏吧?论起演戏,我倒有些心得,但不知道我自己琢磨的对不对,还得请教大家。”
从前,在春兴班里,也会有外来的师傅来拜会,有时候还帮着王师傅指点学徒。无论是多厉害的角儿,论起江湖礼仪,那都是客客气气的。阿光想着“礼多人不怪”,也把话说得柔和些。
他见众人态度和善,便把那些跟倪隽明说过的话,又重复讲了一遍。因着在路上又考虑了更多,这话说出来更令人深思。
影片预定的拍摄时间越来越近了。仅靠一两次碰头,很难把已经成型的剧本改完。所以,大家都住在公司院落一角的小楼里,时时待在一起,随时推敲。
多少次彻夜无眠,灯烛把人影映在窗上。多少次说得口干舌燥,打着手势也不愿退出讨论。就这么扶持着,磨合着,到了开机,到了杀青,到了剪接,到了上映……
一部崭新的,和其它公司全然不同的电影,终于呈现在幕布上,送到沪上观众的眼前了。
《莺花三月时》。
看这名字,似时下流行的鸳鸯蝴蝶派文章一般婉约,却展现出了与时风不太相同的淡淡凉意。普通人在命运里挣扎的模样,在影片里平直地叙述中,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