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知道他恼了。
可她也没办法。
她想让家里人平安,想护着他,她的心转不回来了。
“对不起……”她站在原地,深深叹了口气,“希望它日,我荣归之时,你能懂我今天的慷慨之意!”
第75章守楼
从那天后,阿光再也没看见过顾影。
他本来好生伤心了一阵子,从那天两人的话里咂摸出许多变数,许多可能。可是,这会再去回想,悔之已晚。
日子还是过了下去。
缺了谁,都能过得下去。
这一年的夏夜,窗台下面那一排凤仙花,依然像往年那样,绽开了粉白的花朵。
去年这个时节,大伙还拿着花瓣捣出汁水来,自己动手做了几盒胭脂来用。今年这个时节,花都开得老了,花瓣边缘带了层枯焦的黄边,可谁也没有心思去摘了。
屋里头,王雁芙坐在通铺的边沿上,唱报一个徒弟的名字,就递过去一张身契。被叫到的徒弟就低着头,红着眼睛接了,其余的也发出一阵压抑的哽咽。
这本该是春兴班的旺年。
去年底,春兴班才换了一处更大的茶楼,挂上了水牌。今年来,刚排了两出热闹的大戏,在堂会上露了脸,留了名。
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一切大好的当口,平地遭了一场飞来横祸。
原是要从春兴班这住处说起。
王雁芙置办这小院子,花费可不少。除去先头交的四成银钱,余下的都还欠着银号的呢。她便将这所院子的房契和戏班的箱笼行头等,作为欠款的抵押,每个月按照本利相加的数目,慢慢还着钱。
就在去年底,那银号曝出了账目亏空,眼看可能要破产。银号大掌柜见势不好,竟然趁年关之前,卷走了账上所有的现钱,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银号东家报了官,整个正月里都在四处奔走求存。三月时才磕磕绊绊地转出了一些债权,换到了一笔周转资金。不料银号危机的消息不胫而走,储户们为了自保,在四月里一窝蜂地涌过去,把储蓄撤了个干净,让空虚的银号雪上加霜。
平京城的初夏,显出从未有过的潮湿和闷热。
五月,资金在各家商号里轮转,富者获其利,贫者受其累。春兴班院子的房契在其中,就像江洋翻覆时,波涛里挽不住的小舟,完全无法自主。
债权倒了一手又一手,最后落到东昌银号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