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日怔愣愣守在渐眠床下,他手中还握着那把断成两半的佩剑。
他想,一国王储沦为他人的胯下之臣,分明应该感到羞辱,恨不得将渐眠挫骨扬灰才对。但见他冒着风险深入禁庭,对着渐眠的眼神是难得的柔意,就知道并非如此。
他料想到一个可能。起初觉得惊诧,现下想来又觉得十分合理。
就是这个在外人看来荒唐骄纵的草包太子,真的拴住了那个强大男人的心。
烛芯“哔啵”的炸开,溅出点点灯油,黏腻清亮。枢日一下惊醒。
他的内心忽然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胆寒。若是薄奚真的喜欢小太子这个人还好。若他只是爱小太子这副被上天眷顾的皮囊,那么若真有头一天薄奚赢得这场战役的成功,小太子又会被如何对待。
那个骄傲又蛮不讲理的小孩子,被当成了新皇宫中的男宠,遭受屈辱和轻视,那是比要他的性命还要难受的事。
枢日只能祈祷,祈祷大人早日醒来。才与薄奚有一战之力。
*
没过几日,冀王殿下传出旨意,帝渐晚舟倍感力不从心,将皇位传召于冀王渐如意,自己则退位自封于太上皇,隐居长清殿。
旨意是否真是的渐晚舟所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宫中人人都知道冀王要在三日后准备荣登大宝。为此宫中上下忙碌异常,司礼处的人更是来将长秋殿的宫人借走大半。
枢日处理完宫人的事,推开殿门时却敏锐发现不对劲。
他左右扫视一眼,反手关上殿门。
白日的阳光只能透过素白的窗纱照进来,晕开淡淡朦胧的光影。
殿内响起一阵异响。
“咚,咚咚,咚咚咚…”那是什么东西被摇响的声音。
枢日感到一阵悚然。
他循声走进内殿,视线先是看向床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咚,”一声响动,殿内陷入一阵死寂。
枢日走到贵妃榻前,他跪下身来, “臣下的失职。”
他分明已经将这东西藏进了私库,又命人锁起来严加看守。谁知道渐眠这样神通广大,也能翻出来。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小福子的事。
不过也对,这样的事传出来就是满宫沸沸扬扬的,他早晚都会知道。
渐眠懒洋洋倚在贵妃榻上,虚虚的阳光吻在他脸上,几忽透明的皮肤好像能够清晰看见埋藏在内的细小血管。他少穿着一身白衣,雪浪翻飞的袍角裸出未穿鞋袜的一双足。
那是小福子还在时最常干的活。
渐眠的贴身侍奉都是由他来的。纵然已经年过半百,稍稍有些力不从心,他也不愿意假手于人。
渐眠的脸蛋贴在鼓面上。
死物又有什么温度。渐眠没叫他起,枢日就一直保持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姿势。
他其实对于小福子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他好像永远是一副弓着腰的样子,看不清脸,只知道是白窝瓜一样胖胖的,跟别人永远是一副疾言厉色的阉人做派,但是面对渐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欣喜和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