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王君之心,不可撼动。
他要报仇雪恨的心不可撼动,而今,在此刻,为了雪封国小太子,而暂避战乱的心,亦不可撼动。
他为他延迟了这场本应已经到来的战事,只为博得渐眠片刻安稳。
他手持着净瓶,拿里面的柳条儿轻轻点在了孩子的额头,语调轻柔,声音柔婉:“健康平安。”
那女人感激地跪地磕头。
他又沾了沾花露,柳条儿轻轻落在了那女人的发顶,他说:“无灾无难。”
傅疏眼中一片宁静柔和。
那女人错愕抬头,眼中的感激神色还未收回,渐眠就已经被那高大男人又抱回轿辇上了。
珠翠琳琅在阳光下闪着点点亮光,女人看不清渐眠脸上的神情,只觉得他的轿子泛着一层金光,大抵真的是花神娘娘显灵赐福。
于是她幸福又知足地,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游行继续。
渐眠经过茶楼时,借着轿帘的遮挡往上瞥了一眼,方才还伫立在那里的黑衣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知道,本该在今日借着人多混乱发动突袭的薄奚本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出现在城外指挥战事。
渐眠不是不知道这场战事为何推迟至今,只是他与薄奚战立的角色本就敌对,这是渐眠穿来就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雪封灭了他的国家,杀了他的族人,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本就无法冰释前嫌。
渐眠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走到至今,他投来的那一眼,分明看见了薄奚,却也只能佯装围观烟花盛景。
别怪我。
他在心里道,你死我活,只能如此。
渐眠游行轿辇落地的那一刻,远方传来烽烟战火的信号声。
他手中的香还未奉到香碗里,就那么直愣愣断在了手中。
点点火星灼烧他的户口,小福子眼尖头一个看见,急忙上前。
渐眠却并未要他包扎,朝臣还在为外面的烽火声揣揣时,渐眠已经走远了。
雪封早些年都在打仗,民众日日提心吊胆是常态,但自与川齐一役后,雪封和平至今,不光民众松懈下来,连文臣武将们都步入了养老生活。
几个年级稍大些的老臣还稳得住心神,刚刚上任的这些年轻状元就已经吓软了腿。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战乱了?外敌怎这么快就到了京都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
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在此时,众人终于想起了那个平日里被他们口伐笔诛的人。
有人小声问:“傅相呢?傅相在哪里?”
“对啊,傅相呢?他一定有办法。”
……
现在又不是他们将傅疏恨之入骨的时候了,一个个傅相傅相,叫的比亲娘还亲,然而此时,那个被他们如此惦念的傅疏却突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