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熙沉默了许久,看着那只苍白的手一点点松开,说了个好。
外面的梨花树没能熬过冬天,雪压在枝头,在冬末枯死在了院中。
上官月涂回来的时候,贺允熙找上门来,神情里带着些许疲惫,说要娶她。
她冷白的手指握紧了旁边的椅子扶手,心里溢出来悲凉的欢喜来,答应他了。
她成婚前夜,姜雪辞把她叫进了宫里。
朱红色的砖瓦高高围起来,走廊漫长而窄,天空低沉,宫殿把天映的四方方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囚笼,禁锢住了所有人的命运。
檀木桌上有一只新取的牡丹花枝,在水瓶里被娇养的依旧繁盛,散着淡淡的香气。
姜雪辞看着窗外,唇角微微扯了下,他说过会等本宫的却因为你食言了。
有时候本宫在想,当初选择执政,到底是对是错呢?虽然留名千古载入史册但是却过不了本宫自己想要的日子。
这宫殿那么大,人心那么冷,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本宫的人,如今也要离本宫而去了。
满心满眼四个字仿佛一个个的化成长针挑在她的心口上,上官月涂眼眸低垂,在姜雪辞宫里跪了一天一夜。
青石地板上透着凉,上面还沾着雪水化出来的冰渣,浸湿长裙凉意顺着传进膝盖里。
到了第二天早上,姜雪辞传话让她回去,她起身时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缓了一会儿后爬起来,一个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出了宫门。
到了府邸里,贺允熙没有过问,只交代了成婚的礼仪,让她晚上不要太晚耽误时辰。
上官月涂看着红色的信纸,上面映着大大的囍字,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一纸荒唐,满目凄凉。
第18章请谢兄吃饭
幻境的最后,是一阵刺目的白光,半空中浮现出一副副画面来,里面每一副都映着贺允熙的脸。
有拧眉的他、烦躁的他、悲悯时的他,难过时的他,各种神情纷涌错目,可唯独少了笑着时的他。
那个曾风光九州的男子,心里有念念难忘的桂枝上月,笑容春光予了心上人,将半生的难耐都给了自己的发妻。
历史记载的多少跟真实史实有出入,最后也没有浮现出来上官月涂到底是如何死的,白色的点点星光尽头深处,是年少时的贺允熙。
少年朗星俊目,眼中熠熠生辉,面上春风拂面,带着盈盈笑意。
他的身形一点点的褪色,五官变得透明,身形如同尘土一般,风轻轻一吹,消散在微风中。
银白色的光点像是扑闪的细小蝴蝶,一瞬间白昼散去,化为无数光点朝远处飞扬,天空万物都有了颜色,他们回到了清宫里。
天道盛怒,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降下来,将上官月涂劈的魂飞魄散。
剩余的清女还留在原地,她们的容貌一点点恢复原貌,白面红唇消失不见,露出来一张张清秀的脸来。
她们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乌发黑眸,眼眸里带着些许柔和,像是驻留在了漫长岁月里,沉睡于此地。
穆棠风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发光的金色东西,像是海棠金印,花瓣宛如缀了鎏金,浮浮沉沉发着微光。
魏凤临把金印捡了起来,朝穆棠风看过去,结束了。
他微微一笑,深色的眼眸里映着墨色,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不见,只留下一道话音。
穆公子,我在京州等你。
眼前景象消失不见,穆棠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面前一黑,转瞬之间换了个地方。
糖油粑粑上好的山楂糖油
四周人来人往,小贩还在不停吆喝着,公子小姐相携映笑,对面的巷子堆摞着漆木桌竹凳,上面还有几张白色的画纸。
客栈店小二还在楼下大厅里穿行,供奉茶水点心。旁边的铁匠一手持锤,一手握玄铁,火花噼里啪啦扬在半空中,溅落在青石地板上很快又熄灭。
一切照旧,是他熟悉的江阴街道。
穆棠风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他平日里穿的淡蓝色长袍,狐狸玉符藏在袖中,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他进了客栈里,店小二见了他,惊讶道,客官什么时候出去的?
穆棠风眼睛眨了眨,我用早膳的时间出去的,那会儿你正在忙。
店小二挠了挠脑袋,应了一声,又过去忙了。
穆棠风沿着木制楼梯上楼,到了他的房间门前,推开门进去了。
里面还维持着他走时候的样子,床边的长帐由风吹起来,床头放着他的钱袋,角落里的行李也还在里面。
穆棠风放下心来,坐在桌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雾茶氤氲出来香气,叶尖浮浮沉沉,融在唇齿里带着淡淡的苦涩。
玉狐放在桌子上,穆棠风轻轻用手指摸了摸狐狸耳朵,小声道,谢兄?
我回到江阴了,你在哪儿啊?
明日行船,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冷白玉石雕成的玉狐毫无反应,穆棠风略微失望,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声音短促而响亮,体现出来了主人的不大耐烦。
穆棠风慢吞吞的起身过去开了门,看清了人后,微微睁大了眼,张开胳膊就要扑过去。
谢兄!
谢含玉一个没注意,让他扑了个满怀。
怀里是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鼻尖是这人身上淡淡皂角的气息。穆棠风往他胸口直接撞过来,用了十分的力气,撞的他后退一步,差点儿吐血。
谢含玉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后颈,把他提到了一边,离我远点。
穆棠风感觉后颈被碰到痒痒的,缩着肩膀委委屈屈的松开了他,看着他欢喜道,谢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不是不放心我,所以又折返回来了?
他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扔下我。
谢含玉太阳穴隐隐一抽,不知道这呆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黑着脸道,你以为我想过来?
听到他这么凶,穆棠风抿了抿唇,一双乌黑的眼珠眨了眨。
上次是我不对,以后不让你背我了。穆棠风低下了头,我自己走。
谢含玉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进了房间里。
你是怎么出来的?
谢含玉坐在了椅子上,拿了一个雕花的茶杯倒了一盏茶。
穆棠风合上了门,回他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清女们都被定住了,上官月涂也不见了,我们就出来了。
他转身时正好看见谢含玉在用他刚刚喝过的那个杯子,还没开口,谢含玉的薄唇已经碰上了茶盏边缘。
穆棠风觉得用一个杯子没什么,他小时候家里穷,家里统共就一个淡绿色的粗糙茶碗,他和奶娘一起用。
但是谢含玉一向讲究,经常嫌弃他,他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