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颤抖着,缓缓地对上那束如清冷的目光,久久地,久久地不肯移开,没有人开口说话。
人间别久不成悲。
也曾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幻想着怎样填补这二十年的光阴,说一句,我已经老了,你却还是这么美;或者轻描淡写道出这些年分别的原因;或者藏住自己的关切,淡淡寒暄一句,你这些年还好吗;再或者,相视泪流。
然而都没有,再遇到的时候,她们只是深深地望着对方。
再回首,我们都不是旧模样。
人生最吊诡的事情是,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那些看作寻常的生活,也许就是余生尽可缅怀的光。在最痛苦的那段时光里,宁六时常会想,如果知道那次分别是最后的见面,她绝对不会嬉笑着和陆无衣闲扯,她会紧紧拉着她的手,绝对不放开,她会把没说出来的那些爱全都说出来……
可惜,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当时。
隔在她们之间的,是二十年的沉默。二十年,足够让一个轻狂无知的少女,变成一个缄默沧桑的孤家寡人。
“无衣。”宁六慢慢张开口,颤抖着唤出那两个无数个日夜里在她心上盘旋的字眼。
陆无衣的脊背挺拔,目光定定地与她对视。
宁六竭力地弯起嘴角,绽出从前玩世不恭的笑容,她紧紧地攥住轮椅的扶手,努力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调笑道:“还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无衣啊,好像仍然是她认识她时候的模样,而她,早已经面目全非。
她不知道,她含在笑意里的苦涩和痛苦多么显然。
陆无衣摇头:“我不是小姑娘。”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姑娘。”
“不像我,现在这么狼狈。”宁六苦笑。
陆无衣的眼神里含着深意,她走到宁六身前,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膝盖:“处理的手法很差。”
她的行动格外自然,自顾自地跨过了重逢叙述的步骤,就这样给宁六检查起来。
好像从前宁六带上到山上让她处理那般。
宁六眼眶发烫,她低头看着身前的陆无衣:“无衣……”
“你找的大夫很差。”陆无衣低着头,不带感□□彩地评点了一下宁六的大夫。
宁六知道,当年她能在战场上保下一条命来已经算是奇迹,即使是后来她重新发展了自己的势力,这双腿已经落下了旧疾。陆无衣还是天上的皓月,而她已经变成了泥淖本身。
陆无衣没有观察她的情绪,只是继续检查着她的腿的情况。
她本就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该做的心理准备早已经在来的路上完成了。
宁六苦笑,心中却生起无数的怀念,果然,无衣从前的性子依旧如同从前一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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