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狗叫芝麻。
被代理主人一呵斥,芝麻的兴奋劲儿稍减,自动叼着玩具走开了。
你怎么做到的。舒沅脱身后环顾家里一圈,问,好厉害,基本上都还原了。
找朋友帮了忙。陆斐又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很多东西找不到了,就只好买了替代款,也不是都一样的。
又是朋友。
陆斐这样说的时候,就总是提醒舒沅他们的距离,和分手后他没来得及参与的那些属于陆斐的变化。
舒沅接过陆斐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害怕这样的冷场,便又往里走了几步:你把这个木质台历也找到了?
那是一个木质的万年历,可以根据当年的日期历法随意调整木块的位置。
舒沅以前每次来的时候会玩一会儿,弄乱了,陆斐就去调整过来。
陆斐道:不是我找到的。
舒沅:那?
陆斐说:是保存在你那里的。那时候有一批东西都寄放在你那里,其中就有这个。
舒沅:
他记起来了,这个木质万年历好像是陆斐的爷爷亲手做的。
当年陆斐出国前留下来的一批东西都是属于他本人很重视的、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舒沅的确自告奋勇替陆斐保管了它们,却从未了解过陆斐在意什么,更没有去看过这批东西。他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让舒爸爸帮忙,请人做好了这些事。
我傻了。舒沅抓了抓头发,怎么忘了这个。
陆斐站在距离他几步的位置,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猫好些了吗?
舒沅点点头:它只是吐毛团,已经没事啦。
在这栋随着记忆褪色的房子里重聚,很容易让人想起来他们最初相处时的样子。那时候舒沅没心没肺,单纯幼稚,而陆斐清高倨傲,心事重重。他们总在不经意间改变对方的生活方式,陆斐学会了敞开心扉,而舒沅却没学会变得懂事。
这世界上,有些人的成长总是要比别人慢上几步,当他们终于成长时,原先追逐的那人却已经去往下一个阶段了。
他们不着边际地聊了几句日常,带着一些不合时宜。
远不得、近不了,舒沅这辈子都没与人有过这样尴尬的聊天方式,可他仍希望这样的相处不要停止。
分手以来,这是他与陆斐心平气和待得最长久的一次。
这期间陆斐看了一次表。
这表示他不太希望舒沅继续留在这里了,但他不说,舒沅就没有提出要走,虽然这本身就令舒沅感觉到难熬。
爷爷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舒沅说,我生日时他给我打电话还问过你。
老人的事总能让陆斐软下心肠。
果然,他顺着话题问舒沅: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
舒沅:还不错。前段时间奶奶因为小毛病住了几天院,不过现在已经出院了。
老人家年纪大身体又不好,从舒沅乃至舒爸爸舒妈妈,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小辈分手的事。
陆斐显然不反对这一点,他对此持默认态度,却没有提出要去同舒沅一起去看望他们之类,只道我会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太过理智使得陆斐很清楚那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人有的时候不得不得做出违背内心的决定,用以维持另一份决心。
芝麻又来找过一次陆斐。
这次它叼来了牵引绳,用黑豆子一样的眼睛盯着陆斐看。
舒沅被逗笑了,问陆斐:你要遛狗了吗。
陆斐说:时间差不多了,但是今天下雨。
芝麻仿佛听懂了一样,呜呜叫了两声。
陆斐只好起身,去柜子里找出了它的雨衣,芝麻高兴得在地上转圈圈。
陆斐给狗穿雨衣的时候很温柔,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这一幕让舒沅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手段大概和一只狗差不多。
一人一狗都穿戴整齐。
陆斐拿起了立在墙角的伞,舒沅也站了起来。
陆斐并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也没有对交谈中自己忽然就要去遛狗而感觉到抱歉,更没有挽留舒沅。
他只是很平常地做着自己的事,舒沅的到来可以暂时与他的生活产生交集,但不能真正融入他的生活中。
他们现在可以交流,可以相处。
但仅此而已,无法更近一步了。
陆斐像他所计划的那样,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只要舒沅今天离开,明天陆斐的生活便重回正轨。
出门时,舒沅拉住了陆斐的衣袖:陆斐。
陆斐停住,却没有扯出袖子,但也没回头。
舒沅在这天说了那么多废话,却到了现在才有勇气说出最重要的一句:我明天还可不可以来?
狗在脚边跳跃,催促着他们。
好像在问铲屎官,为什么还不出门进行愉快的散步。
舒沅说:一年了。
他希望陆斐不要回过头来,因为只有看着陆斐的背影,他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这一年我想了很多。
我知道了很多以前我不懂的事,明白了很多以前我不明白的道理,上次和你说的抱歉不是假的,虽然那什么卵用也没有,但是我
他说不下去,无用的话讲得再多也不如行动来得好。
他问:我明天,还能不能来见你?
他说:再让我靠近你一次好不好。
舒沅,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对别人随便说这种露骨的话。陆斐说,尤其是对你的前任。
舒沅松开了手。
他不知道要怎样继续才好了。
陆斐转过来,舒沅低着头,陆斐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舒沅还没干透的头发,闻到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香气与与雨水的味道。
他启唇:不要总是做不负责任的事。
舒沅抬头,眼里有些迷茫。
陆斐的眼神很奇怪,他有些看不懂,但他很心慌。
两人对视了几秒。
狗汪地叫了一声。
舒沅重新抓住了陆斐的袖子,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在陆斐变得更深的眼神下,近到一个能感觉到彼此灼热呼吸的距离。
或许是被前任两个字刺痛了心脏,舒沅伪装的成熟面具破裂,属于懂事的那一面消失得很快,这彻底不见面的七个月对他来说是一种酷刑,而成长往往伴随着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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