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亦看定晏无书。
过了一会儿,他别开目光,去看廊外花丛。
晏无书又开始吻他,一寸寸往前,让萧满撑直的右臂逐渐弯曲,最后无法使力,两人一起倒在长廊上。
彼此的气息都有些乱。
许久才分开。
晏无书从背后抱住萧满,抓起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把玩,笑着说道,你就是喜欢我,不然早一剑刺过来了。
你才不会顾忌我是谁,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比你高出多少境界。
他从前便这般做过。这人世之中,也只有他,敢一言不合就对晏无书出剑还是直接打脸。
萧满安静不言,晏无书便一直拥着他,玩他手指。萧满手上有两枚乾坤戒,一枚是他自己的,一枚是晏无书的,在观世城时,他物归原主,但戒指戴在他指间数年,如今摘了,还留有一道白痕。
晏无书吻了吻那处,想把戒指给萧满戴回去,但萧满必然不肯要,只能按下这个念头这些年里,萧满都不曾尝试过将他的乾坤戒打开。
约过二三刻,晏无书置了张摇椅到廊上,又将萧满抱进去,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拾起掉到另一旁的书,理掉灰尘,翻到先前萧满看的那一页,放回他手中。
时辰差不多了,晏无书要去烤羊。萧满却没继续看那卷书,他抬起头,目光缓慢升高,安静躺在摇椅里遥望远方。
山峦起伏,天光渐散,渐入夜。
晏无书在古墨兰亭住了些时日后,开始琢磨起如何撺掇萧满下山。
并非他厌烦了山中之静,是某一晚,他发现萧满站在高峰上,远眺夜色下的城镇灯火。萧满看了许久,直至灯火阑珊稀落。虽说他神情间看不出端倪,但晏无书感觉得到萧满对这些东西的在意。
以及向往。
从观世城回来之前,晏无书问过萧满,要不要四处走走。
萧满拒绝了,说辞是
太吵。
何以会吵?
他从前在满是伤员痛呼哭喊声的营地里都能静心修行。
答案只有一个。
这日黄昏,萧满走在屋后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手拎着桶,慢慢给渴了一日的花浇水。他做这事向来细心,眉目敛低,脖颈垂出一条好看的弧线。晏无书过来时,暮风中最后一缕日光恰好跳跃到萧满眼睫上,他轻轻一眨,没有甩开。
晏无书伸出手,想碰一下,但中途顿住,改为拿走萧满手里的桶和瓢,替他浇余下区域里的花。
那缕暮色从萧满眼角散去,天幕中夜色漫开,夏夜的星辰如河,缓慢倒转流动,绚烂璀璨。晏无书在花径深处回身凝视萧满,轻呼一口气,道:
小凤凰,这些年你一直在待这儿。这里风景的确好,但看久了亦乏味,我带你去别处走走可好?
不必。
这样的拒绝几乎成了萧满的条件反射,这些年里,曲寒星问过类似的话无数次。
晏无书没指望萧满会立刻答应,手一挥,将木桶木瓢送到它们该在的位置,行至萧满身侧,牵住他的手走回院子里,指着杂物室道:
宝宝,咱们换个角度想,这些年曲寒星给你塞了多少傻不拉几的玩意儿来,咱们是不是该寻点儿东西回敬过去?
萧满:
这人的劝说委实不循常理,萧满听得颇为无言,瞥他一眼,道:他是你徒弟。
晏无书记起曲寒星做的某件事,扯了扯唇角,冷笑:没这个徒弟。
第150章番外提灯
番外提灯
庭院里没有上灯,但有星月相照,辉光明耀。
晏无书盘腿坐在屋顶上,发随意束起,姿态和神情都懒散悠闲。他瘦长指间捏着根竹篾,一次又一次折叠、缠绕,不多时,一个精致的竹编小鹿出现在掌心上。
他往鹿脑袋上串了根绳,又撑了根杆,钓鱼似的往下放线,把竹编小鹿放到檐下去,正正出现在萧满眼前。
萧满正练习一道阵法,小鹿的阴影恰巧映在他下一笔要落的地方。萧满抬头,对小鹿挑了下眉。
竹编小鹿向前挪动,往萧满脸上轻轻一蹭,道:小凤凰,再过些日子,临安城会出现一种你从未种过的花。
声音是从鹿身上传出的,而非顶上。晏无书仍然没有放弃哄骗萧满下山的想法。
我不曾种过的花有许多。萧满淡淡回答。
那你就不想看一看?晏无书道。
萧满并不想,道:若你想看,可自己去,或叫上别人同去。
闻得此言,小鹿从半空落下来,脑袋埋进萧满怀里,拱了两下,将伤感之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晏无书忽然理解了,为何萧满带出的徒弟会在同人交谈时那般拧巴。
萧满是个打死不下山的主,徒弟必然不会时常往城里跑,这山上就他二人,萧满不爱说话,唯一隔三差五会来此送肉松菜的屠夫和农夫,账也是一次结清,不需再交谈,就算那小孩儿本不是个闷葫芦,也会变成葫芦。
竹编小鹿在萧满怀中转了个圈,幽幽一叹。
萧满瞥它一眼,继续布自己的阵法。小鹿在他怀里躺了会儿,起身帮忙。
月渐渐升至中天,时日还未近十五,是一片半圆,浮云慢慢掠过去,为它轻轻袅袅描上一道边儿。
萧满布好了阵法,用纸片折了个小人儿丢进去试阵,那竹编小鹿又回到他怀里,侧躺着,装出一副困倦模样。他把它放下、摆正,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何日去。
是问何日去临安。
屋顶上,晏无书眼前一亮。底下那小鹿立刻原地转了个圈,用他的声音问:明日如何?
可。萧满应道。
萧满本以为晏无书会在清晨出发,不曾想直到日落,这人才拂了拂衣袖,道我们走吧。
给的理由是白日太阳大,怕萧满晒着。
抵达之时,月挂穹苍,临安满城灯辉。
华光耀耀如海,长街上人挤着人,如织如潮,络绎不绝,让萧满想起多年之前,祭典时的神京城。
晏无书带萧满来到街上。
杂耍者口中喷出烈焰,引来围观之人拍掌叫好;戏台上敲响锣鼓,武生开始耍枪;摊贩们变着花样吆喝叫卖,一声高过一声;游人都在笑,更有孩童嬉戏玩闹。
人声鼎沸。
萧满立于鼎沸人声中,一身素白清冷。他看这街道和街上的人,晏无书牵住他的手,目光只落在他身上,过了会儿,低声问:还嫌吵吗?
萧满抿了抿唇,敛眸道:尚可。
他们随着人流前行,从街头至街尾。
这里生长着一棵百年老树,数人合抱粗。此时此刻,枝上挂满红绸,红绸底下,又挂着纸签,随风起落。萧满扫了一眼纸钱,发现这些所求皆为姻缘。
远处河岸,还有人放灯。五彩斑斓的花灯在河面上飘摇着前行,年轻的男子和女子相携并立。
纵使长年隐于山中,不问今夕何夕,萧满也察觉出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初七,喜鹊搭桥,送牛郎织女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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