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各自思索,无声地用着晚膳。
当饭食快要被扫光,诗棠开口道:其实,经过你们这样一说,我认为袖舞回没有机会拔得头筹。
她声音压得很低,萧满他们听见后,心中俱是一声咯噔。
若是无法拔得头筹,便无机会登上名花倾国那座高台。换而言之,也就无法完成诗棠提出的条件,拿到不闻钟。
袖舞回能在祭典上表现出几分水平,是袖舞回自身的问题,他们都不是能够只手遮天的人,无法定夺最后名次。
曲寒星皱着眉,就要问你还有没有别的心愿想要我们帮着实现了,听得诗棠又道:去名花倾国上跳舞是我自己的愿望,我也没打算完全依靠你们,自己不出力。
我是有一些打算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又将声音压低了,听上去瓮里瓮气,不甚分明。
萧满揉揉她的脑袋:那场盛典,并非谁都可以上去亮相,我们跟着袖舞回,相当于拥有了入场的资格,至于如何登上名花倾国,等到了神京再看。
魏出云亦出言宽慰:距离祭典还有七日,表演团要至少提前三日抵达,不必忧愁太久,我们很快就要去神京了。
嗯。诗棠点点头。
魏出云与曲寒星没在小院待太久,吃完饭后,聊了几句,便回去客栈。
莫钧天去了自己的屋子,闭目调息养气。诗棠在院子里走了走,一番消食后,振衣飞袖,开始练舞。萧满坐在窗前看了一阵,也垂目调息。
戌时过后,云台镇的夜晚变得极安静,好似仍在外的唯有月亮与星辰。院子里落满清光,如同盛了一地水,明澈透亮。诗棠跳累了,坐在树下休息。
她想着院中无人,不如就这般躺一会儿,谁知心念刚动,就见一个人轻飘飘落到她身前,同她相对而坐。
诗棠被吓了一跳,旋即认出来人:是你!萧满他们的那个吴前辈!
吴前辈玄衣银发,赫然是晏无书。他手执折扇,在掌心间轻敲,语带笑意:没错,我来此处,是想问你借一件东西看看。
不闻钟?诗棠警惕地眯了下眼。
聪明。
说好了完成我提出的条件才给的。诗棠把戴着乾坤戒的那只手藏到背后,仰起脸拒绝。
我只是看一看,并不拿走。晏无书道。
诗棠盯了对面人片刻,见他神色不似说谎,向前探了探,问:就看一看?
就看一看。晏无书点头。
你是萧满他们的前辈,他们信你,我自然也信。但它在这枚戒指里,萧满装进去的,我不知道如何开。诗棠抬起左手,五指张开,看着戴在食指间的乾坤戒,说得无可奈何。
晏无书轻笑一声:那我去叫萧满。
他还没动身,一身素白的人就来到身侧,温声示意诗棠伸手。诗棠照做,萧满一动神念,取出装不闻钟的玉盒。
萧满没亲自拿,让诗棠打开盒盖、拿出不闻钟,又把晏无书拉到丈许开外,弹指撤掉笼罩在钟上的灵气。
通体银白、形状略扁的钟出现在清辉月芒之下,晏无书看了一眼,轻笑着附耳对萧满道:小凤凰,原来你一直在偷听我说话?
靠得太近。萧满立刻往旁挪了挪,拉开和晏无书之间的距离,淡声问:看出什么了吗?
第28章他唇轻抿
晏无书小范围踱着步,折扇轻敲掌心,在记忆中搜寻线索。
倏尔,他想到什么,不动声色端详诗棠几眼,偏头问萧满:方才裹住不闻钟的灵气出自你之手,你还把我拉到这丈许开外、不让靠近,做这些防范,是不是因为,它不能被生灵接触?
萧满暗道一句眼光毒辣,但目光不挪不动,一直停在不闻钟上,不分给晏无书半点,轻声道:只有诗姑娘能够。
看来小姑娘体质不一般。晏无书语气似有些感慨,跟着,又说一句,这法器也是不一般。
萧满听后立刻转头。
他动作稍大了些,背后乌发被掀起一刹,虚虚散散,在半空里落下光弧。晏无书见了就笑:它的确只是一件低阶法器,普普通通,无甚作用,但与此同时,还是一件祭器。
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话语里的笑意收了些。
萧满眉梢轻蹙。
祭器的祭,取自献祭之意。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提升法器品质和等级的法器,制造起来并不容易,除了需要相当难度的技艺外,还要有极大的机缘与极佳的运气,才能寻得制造的材料。
他思索着,晏无书又说:祭器很是难得。如不闻钟这般天生拒绝生灵、独独接纳灵气的,尤甚。它的品质极佳,用来养炼高阶法器、使之更上一层的成功性极大,因而引起争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既然这么宝贝,从前怎么不见人上虎鼓山来偷?听完晏无书的话,诗棠睁大眼,满脸疑惑。
因为从前除了你,没人带得走它。晏无书道,现在萧满想到了方法,并把它带下山,所以暗地里窥探的人便现身了。
诗棠眼珠子一转,很快替那些歹人想出个法子:上山威胁我不就行了?
你家宅院外布有阵法,外人无法轻易通过。萧满耐心与她解释,再说,或许他们也不知晓你能够触碰不闻钟。
说得也是,那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诗棠被萧满说服,眸间流露出几分得意,旋即意识到不妙,将捧在手上的不闻钟往外递了递,道:如此说来,由我保管它,岂非格外危险,也格外冒险?
之前她以为不闻钟不过是个普通法器,所以听说萧满他们路遇歹人后,只当是话本中的桥段出现了,虽有担心,但并不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激动,如今了解了不闻钟的底细与价值,便觉得自己捧了个烫手山芋,忧虑与害怕一股脑涌出。
晏无书笑笑,宽慰她:无需担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
什么时候才是必要的时候?诗棠问,转眼又想到答案,音量拔高不少:不会是危及生命的时候吧?
晏无书不说话了,诗棠心头一紧,看向萧满,细细一观神色,发觉果真如此。
诗棠想:若是真到了有生命危险的时刻,万一这人晚了半拍,岂不是就没命了?
她皱了皱鼻子,脚不自然地动了动,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看回手里的不闻钟,盯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
不若这般,吴前辈,您是萧满他们的师长,听说还是他们任务的监督者,想必十分公正,所以可否请您,帮忙代为保管?她将眉稍舒展开,稍微朝前走了半步,甜甜笑道。
萧满第一次见到这姑娘装得如此乖巧,不由偏了头,轻轻笑了声。
这一笑极短,漆黑的眼弯成扇,星月辉光碎成细屑,消融了脸上惯来的冷淡,看上去明艳万分。
晏无书捕捉到这一幕,舌尖不觉顶了顶上颌,可倏尔之间又想到,萧满似乎很久没对他笑过了。
他垂眸,不过心思瞬转,立刻又抬起,冲着诗棠点头:有心计,不错。
语气里有几分赞扬,但眨眼后话锋一转:与其交给我,不如等到了神京,花些钱,将东西存到西江月去。
西江月?诗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