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对不闻钟知之甚少,他不在此处不懂装懂,请教道:姑娘若是知晓,可否告知一二?
天底下,除了我,无人可触碰这东西,否则它就会烂掉。萧满没有将画像收回乾坤戒里,女子抬手指着它,回视萧满的目光,哼笑着说道,所以,便是我给你了,你也跟没寻到一样。
这萧满微微一怔,旋即陷入沉默。
这一点谁都不曾预料到,更不曾查探出,观此女子神色不似作伪,萧满立在远处,思索片刻,试探性地问:姑娘可否带我去看看?
他原以为会被拒绝,甚至想好了被拒绝之后的对策,孰料这女子没有犹豫,直接冲他点头:行吧,随我来。说完从石头上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灰尘与草屑,开始带路。
萧满依旧走她身后,隔了没多久,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歹人?
这里是我家的地盘,若你对我出手,先遭殃的是你!女子笑得毫不在意。
所言有理。
我姓萧,名叫萧满,姑娘叫什么?萧满问前面的女子。
诗棠,诗词歌赋的诗,棠就是那个开不了多久就会谢的棠花的棠。
她对自己名字的形容有些奇怪,但没给萧满多想的时间,转眼指向前方某处,又道:来,走这里的传送阵法。
西北方向一棵棠树下有微微幽光,当他们踏上去时,传送阵法在地面显出踪迹。
这是个近地传送阵,并不高深,诗棠往阵法上稍微一摆弄,幽幽光芒变成明亮华光。下一刹,两人从原地消失。
传送的目的地在某个庭院,到处都上了灯,照清庭中的假山怪松花圃水池,长窗外坐着个丫鬟打扮的人,手里执着根针,正绣花。
小姐呀,您终于回来了!丫鬟见到诗棠,放下手中活计,面露喜悦迎上来,目光触及萧满,又生出疑惑,有有些羞:这位是
诗棠甩甩衣袖,朝着屋内走:带回来陪我解闷儿的。
解闷儿也就罢了,可也不能带一位公子啊?丫鬟对她家小姐的行为没有质疑之意,甚至不曾惊讶,但对萧满的性别,非常介怀。她小心翼翼瞥了眼萧满,瞥完立刻垂眼,落到脚下的青石上。
公子怎么了?人家长得好!诗棠插起腰说道,继而一挥袖子,对萧满道:来,你跟我来。
诗棠带着萧满在宅院中几经折转,行至一栋阁楼顶层,推开长窗。
不闻钟在那。她朝窗外扬扬下巴,对萧满说道。
萧满看过去,那里有一个小院子,墙上挂满紫罗,花期已过,看不见垂萝如瀑的景色,但风动枝叶依旧柔美。
不闻钟被放置在正中的矮几上,通体银白色,同魏出云寻得的那幅画像相似十分,静谧地反射着从天上落下的星光月光。
我爹说它是口钟,我却觉得它像只碗。诗棠轻声开口,我出生之前它就在这里了,家中所有人都禁止靠近,除了我。
因为唯有我可以触碰它,让它不坏掉。
为何只有你能触碰?萧满甚是疑惑。
诗棠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爹我爷爷我家老祖宗都不知道。
萧满的视线回到不闻钟上。银色的钟静立此间,没有被高高挂起,任凭风吹,不动不摇,途经此地的人自然听不见声响。
他觉得很奇怪,诗家拥有一座山头,想必财力丰厚,可为了保存一件低阶法器,就将这这个小院封起来禁止出入,是否太过了些?
这其中必有因果,是不闻钟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诗棠身上没有灵气波动,已无修为境界,乃一普通人,问她可能寻不到答案。因而萧满略过这个话题,只问:
你能做主将它给我?
只要你答应帮我办一件事。诗棠伸出一根手指头。
萧满:请说。
我想跳舞。
诗棠转身,手指指向窗外,指向东方,我想到神京的祭典、那名为名花倾国的地方去跳舞!
她说得掷地有声,目光落在远方,充满着渴望与坚定。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风卷起衣袖,萧满侧目看她,觉得瞧出了什么,但定下心神追寻,又什么都没得到。
不过萧满想到一个问题:若真如你所说,除了你没人可以触碰不闻钟,那我要如何拿到它?
萧公子,这就是你的事情了。诗棠放下手,笑得狡黠。
萧满心道果然如此,表情没什么变化,轻声道:我要与我的同伴们商议一下。
诗棠点头:自然可以。
明日给你答复。
我送你出去。
两人走出阁楼,诗棠把萧满送至门外。
满山星辉月芒幽静,萧满一袭白衣,倏然走远。
小姐,药熬好了。先前在庭院里绣花的丫鬟走到诗棠身侧,往萧满离开的方向觑了一眼,柔声说道。
诗棠摆手:端来吧。
是。
丫鬟一连端上四五盅药。
萧满同曲寒星他们约定的碰头时间在亥时初刻,地点在白日喝茶那条街上的一间客栈。眼下时辰未到,但既已得到不闻钟的消息,便没必要让其余几人继续在外找寻,萧满赶紧取出符纸传讯。
他御风而去,抵达之时,余下三个皆在云台镇上的人还没来,便点亮灯盏,煮了一壶茶,耐心等待。
魏出云第一个回来,接着是曲寒星与莫钧天。先前在传音符中,萧满已将虎鼓山上所遇之事讲了一遍,是以不需要起头,曲寒星第一个开口。
这个名花倾国我知道,之前在镇上打探时,听人说起过这个,要在祭典的诸多表演中拔得头筹,才能登上去演出。
他坐到萧满对面,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碗茶。
据说那可是极为盛大的场面,皇帝、百官、城中老百姓,以及前来参观祭典的游客,都能看得到。若能在上面吹个曲儿或者跳个舞,就能名声遍天下啊!
这就是极难登上去的意思了。
萧满蹙起眉,诗棠给他提了一个颇有难度的条件。他手指在桌上轻叩几下,端起手边的白水抿了一口,问:如何才能到祭典上去表演?
这就不知道了。曲寒星摊手,白天不是有人说起过那什么袖舞回要到祭典上表演吗?改明儿去那处打听打听!
事情唯有如此,萧满点头,道:大家都辛苦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不辛苦不辛苦,还顺道淘了点话本。曲寒星笑着摆手,京城附近就是不一样,话本都比花满城多,好些我都没看过呢!
曲魏莫三人离开,屋中灯熄灭,萧满和衣躺到床上,闭眼等待第二天。
云台镇天亮得比孤山晚,萧满在平日那个时间点上醒来时,外头仍是灰蒙蒙一片。
街上零星摆了几个摊,摊贩们忙碌着待会儿要卖的早点,偶尔闲下来,会聊两句话。萧满起身,捏了个洁净术,走窗户到街上,在其中一个小摊里要了碗牛肉面。
这里的牛肉吃起来亦与孤山有所不同,孤山上的食材皆蕴含灵气,云台镇上的没有,肉质稍微粗砺一些,但汤头烧得好,味道很足。
面汤上还洒了把葱花与香菜,萧满从前不吃这个,但不知为何,今日的闻起来,味道特别清香。
他便尝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