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程熙又问。
他只好再点点头。
程熙开心起来,说:那你再摸摸,你别害怕,它虽然硬,但不会伤害你,它喜欢你。
其实成婚不久后他就发觉了,已经二十岁,做了官,又学识广博的程熙有时也挺孩子气,会在全无防备之时露出天然姿态,说些傻乎乎的话,譬如此刻,程熙献宝似地将整只隼往他怀里一塞,喜滋滋道:夫人,你瞧阿白像不像咱俩的小宝宝?
粼粼小池倒影中,身披斗篷发辫交叠的他被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程熙牵着,他怀抱白隼,程熙伸臂护着他俩,本是和美温馨,但他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噗嗤一声笑了,鬼使神差道:它若是小宝宝,那咱俩必有一个是妖怪,会被抓起来的。
程熙的笑脸顿时没了,拳头搁在嘴角,尴尬地咳起来。
许久后的某日,夏焉冷不丁想起小池边的那个比喻,陡然反应过来,其时气氛正好,程熙是在暗示,谁知他竟蠢得冒烟,不解风情,没心没肺。
估计程熙当时要郁闷死了。
可是一向君子风度一本正经的人突然说那种话,真地很好笑啊!
京郊猎场外,夏焉在软椅上扭来挪去,喝了五壶茶,解了三回手,终于等到喧闹渐近,人回来了。
太子夏昭身背弓箭手持利剑一马当先,吩咐身旁兜网的侍卫:黑熊处理干净,献与父皇;兔肉做好送去太傅府上,给太傅加菜。
二皇子跟着停马,趾高气昂下令:快入冬了,将那白貂皮剥了,给父皇织个手垫。羊羔立刻去烤,火候注意些,父皇爱吃嫩的。与夏昭一对视,刀光剑影中各自骑马走了,完全看不见夏焉似的。
夏焉也作看不见他俩状,听着他俩的明掐暗斗,暗自好笑。
殿下!小方也回来了,风尘仆仆背着个网。
夏焉坐正,瞧他身后,好奇道:猎到了什么?
一只獐子,两只野兔,还抓了几尾鱼!小方放下大网,以剑柄挨个拨弄,殿下,獐子送给程大公子吧。
獐子珍贵,夏焉也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故而小方一说,他便顺水推舟立刻同意。
黄昏。
相府晚饭,一大家人围坐一桌,分别是:一家之主景澜、其夫兵部侍郎程有、他们的长子程熙;与景澜一同长大,亲如兄弟的师兄兼好友,亦是程熙的武学恩师薛沐风、薛沐风之男妻沉璧,以及他们的儿子薛晨星。
饭吃到一半,管家乐呵呵进来,禀告道:相爷,四皇子殿下派人送来一头獐子,说是给大公子。
数人一愣,薛晨星眼珠一转,朝程熙小声道:喂,你最近在教四殿下读《诗经》?
程熙登时尴尬。
景澜放下筷子,不动声色道:活獐还是死獐?
管家道:死的,同太子殿下送的兔肉一样,是小围猎猎回来的。
景澜轻咳两声,程熙面色更红,薛晨星则哈哈大笑,拉着程熙道:四殿下这般热情,好福气啊!
薛沐风道:晨星,你在说什么?
爹,这就怪你不读书了,我来给你讲。薛晨星不到二十,性格活泼,说话更是口无遮拦,眉飞色舞:《诗经召南》中有一篇《野有死麕》,这么写的: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一瞧程熙,嘿嘿一笑,夸张地摇头晃脑,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哈哈!就是说一个男猎人在林中见到一个女子,喜欢得不得了,想跟她那个,就猎了一头獐,用白茅包着送给女的,中间省略,然后女的就喊:啊!慢一点!啊!轻一点!啊!不要动我的腰带!啊!太大声了狗都叫了
众人:
程熙面红如滴血,勉强道:四殿下只学到《周南》。
薛晨星不以为然道:《周南》后头就是《召南》,四殿下肯定是预习了!歪过头,扯扯程熙袖口,他送你,那就是说你演女的喽?程姑娘,感觉如何?!
晨星!薛沐风拍案,收敛些!
薛晨星挠挠头,辩解道:明明景叔叔和程熙也都想到了。顿了顿又补一句,读过《诗经》的都能想到!
景澜无奈,按按额角,叹息道:先吃饭吧,东西收下去,明日蒸给午儿吃。
薛晨星嘿嘿一笑,程熙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低声道:爹爹。
晚饭间,程熙始终低着头,很快便说吃好了,告退回房。离开后,薛晨星立刻朝大人们说:他方才嘴角一直勾着呢,开心得很,他自己都没察觉。
回房后,程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将箱中那件绒毛都有点洗坏的夏焉的披风拿出来,来回看了数次,放下,更加烦躁,从柜中取出旁人送他收藏的酒,抱起坛子吨吨吨地喝了。
他快二十四了,与其他王孙公子不同,没有通房的小厮侍女,也没有馆阁潇洒的经历,虽成过一次婚,但阴差阳错,依旧没能成长,有时的确会有点无处发泄的烦闷,但日常潜心文学武艺,那方面倒也不是很困扰,只是近来
不断揪扯,还出其不意,还玩这等花样,他想干什么?!
谁受得了?!
程熙按住额头,晃晃脑袋,觉得酒意有点上来了。
日落烟霞似锦,换了衣裳的程熙大步踏出院外。
噗呲!噗呲!程姑娘!熙姑娘!
程熙停步,眉头深锁,对着一侧假山道:做什么?
薛晨星从假山后露头,嘿嘿笑了一阵儿,道:脚步急切,进宫去啊?
程熙:
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向前不理他。
加油!稳住!薛晨星在身后大喊,注意优雅!旗开得胜!
啪地一声,一块石头夹着内力从远处飞来,落在薛晨星脚边,将地砸了个坑。薛晨星后退一步,心道好险好险,又坏笑起来,想:果然是憋得久了,气性好大。
第9章两个哼哼怪
小围猎夏焉虽没上阵,但折腾一趟也累得够呛,回来吃过晚饭立刻彻头彻尾地沐了个热水浴。
白天眯得多,一时睡不着,他穿着中衣散着发光着脚,趴在卧房小案上瞎写练字,练着练着有些出汗,便松开领口,随意抓过手边的书,两指夹着,拇指从中间顶开,对着头脸使劲儿扇了一阵,将书倒扣在案上,继续练字。
外间传来响动,他以为是小方,不料房门啪地打开,山水屏风上模糊影像快速闪动两下,竟是程熙大步而来,急急站定,一脸润红,胸口微喘,目光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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