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岚回头,黑眸中有汪部长没见过的情绪,竟出奇地温和:睡着了。
那还是得先清醒清醒,稽查部那边等着你们做报告。总指挥道,小季情况特殊,你们这次又是破例,做完报告后想怎么休息都可以。
道理宋晴岚都懂。
作为一名队长,每次跃迁后至少推迟三四个小时才能休息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但他看了看季雨时,就那样站了起来:您说得对,他的情况的确很特殊。经历过那么多,哪怕铁人也该累了。报告那边我先去做,这边他睡醒了以后,你们想怎么问都可以。
宋晴岚身穿黑色作战服,季雨时也是同样。
他们与出发前的穿着完全不同,汪部长本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与两人对话后,那些异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他们出发前本就是这幅打扮。
在没有改变历史的情况下,这种时空上的变化完美地了每个人的记忆。
除了经历过新的时间锚的两人,没人记得都有哪些不同。
总指挥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要求有些犹豫。
汪部长已经做了决定:可以。
作为一名领导,也作为一位母亲,汪部长此时拿出了十二分的魄力。
她拍板以后,旁人都不再反驳,包括明白事理的总指挥也是眉头一松,任宋晴岚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打横抱起,带去了七队训练场休息室。
*
季雨时这一觉睡得不算太久,仅仅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他醒来后去做了报告,做报告时思路清晰,可是一回到宋晴岚的车上,他就继续睡了过去,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两人要回1439年去,上级部门本打算他们完成这个愿望以后就立即指派任务,但是经过他们的报告,显露出当年盛云的自杀事件涉及问题过于庞大,许多加密档案都需要再次研究。初步探讨后,上级下了决定,让他们得到了额外的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直到这件事完全处理以后,他们才会进行新的任务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天穹七队将迎来真正的长假。
路上,宋晴岚接到了季旻越的电话:季老师。
宋队?季旻越一愣,季雨时呢?
宋晴岚仿佛对接对方手机来电这件事理所当然,低沉的男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也带了亲密:他还在睡呢,我没有叫醒他。
季旻越:
他怎么总是忽略弟弟现在有人管了的事实。
跑车顺着道路前进,深夜的江城依旧车水马龙。
夜风将热空气吹进车里,怕季雨时不舒服,宋晴岚的车窗留了一条缝隙,将属于城市的嘈杂收录。
季雨时睡在副驾上,座位调得很低。
霓虹灯照进车窗,斑斓却又昏暗的灯光里,他的侧脸像是一幅画。
情况怎么样?季旻越似乎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好,怕结局太过超乎意料,更怕季雨时承受不了,你们去那一年,都看到了什么?有没有抓到凶手?
红灯了。
宋晴岚抓住季雨时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然后道:他没事。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他可能会回家一趟。
季家在季雨时的生命里扮演了非常重要亲近的角色。
季雨时醒来,多半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到季家去,他有义务、也需要将1439年发生的,困扰他十七年的一切都倾诉给家人。
宋晴岚这么说,季旻越便知道了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
即便他此时再想知道真相,听到了季雨时没事,他便稍稍放心下来,简单叮嘱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宋晴岚。季雨时却醒了,是我哥?
他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陷在黑色的座椅里,皮肤非常白皙,整个人懒洋洋的,不自觉地呈现出了慵懒姿态。
宋晴岚几乎难以移开自己的眼睛。
安静的车厢,嘈杂的城市,与此时的季雨时一起给了他归属感。
宋晴岚:是季老师,他想问问情况,听到你和我在一起就放心了。
季雨时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没动: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才不放心?
绿灯亮起。
宋晴岚松开季雨时的手,放回方向盘上继续开车:谁说的,我看你就挺放心的,这么大胆地睡着,也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你会吗。季雨时眨了眨眼睛,你偷窥我那么久,也没见你行动啊。
他说的是1439年他离开后,宋晴岚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重回衔尾蛇任务后,两人一直处于奔波的状态,为了让循环中叠不得不一次一次地赶在悖论出现前与对方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谈论那些事。
那些一个个的圆,那些早在两人意识到以前就有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给了他们一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季雨时说:我说过在酒吧盯着我看的变态,是你吧。
宋晴岚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从季雨时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只听他轻笑:靠,这就记得了?我在那儿蹲点好几天,就见到过你一次。
宋晴岚跟了季雨时很久。
那年季雨时二十岁,还是念大学,且独来独往的年纪。
可能是对自己的性取向太过坦然,社交圈的缺乏让他想到了去Gay吧看一看,看看与他性取向一样的人们都在干些什么。
那晚是主题假面派对,他们都带了面具。
季雨时一个人坐在角落点了一杯酒,拒绝了三个来搭讪的男人,然后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酒吧。
宋晴岚在舞池另一头站了很久。
隔着群魔乱舞的人群,近乎贪婪地看了季雨时四十分钟。
那也是他跃迁的那些时光里,见到季雨时时间最长的一次,谁能想要,他就是季雨时印象中的那个变态呢。
季雨时喉咙短暂地哽咽,很快将眼里的湿润逼了回去:因为我就只去过一次,你是不是傻。
傻。宋晴岚好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回去就被你爸逮了。
这也是两人还没讨论过的话题。
季雨时已经醒了,回去的路又还长,宋晴岚干脆十分可观地把盛云出现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讲到所有时代意义上的天穹雏形,再讲到盛云说季雨时的死亡不是最终结局时,季雨时坐了起来。
他把座位调节好,喝了点水让自己清醒,沉思了片刻:那一场时空劫持会不会不是我们最初以为的那样?
先是天穹七队被劫持。
然后是为了改写季雨时的命运,他们再次回到最初被劫持的那一刻。
到底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宋晴岚也深思过这个问题,季雨时的反应在他意料中,因此对季雨时道:一个圆,套另一个圆,完美的巧合。
不。季雨时摇了摇头,这不是巧合,也不是顺应事情发展而发生的。
宋晴岚:怎么讲?
我们以为在母系统的操作下,这一且都不分因果、没有先后,事件的发展顺序可以看做是同一个时间发生。季雨时道,事实上,你有没有想过,它其实是在操纵着我们去完善这个因果?它需要一个起点,也需要一个闭环,否则它很难自洽。
宋晴岚顺着他的思路,轻轻地皱起了眉:你是说,你在1439年的死亡,很可能也在原本既定发展的事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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