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凝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可还记得前世时,我正要宣读厉载誉留下的遗诏时,那跟在他身侧的宦官,带来了另一封诏书。”
鲜钰自然记得,那时她以为厉载誉留下了两份遗诏,也猜不出厉载誉用意为何。
厉青凝道:“我想起来,头一封遗诏上的字,并非是厉载誉的,而是厉无垠写的。”
鲜钰蹙眉道:“那厉载誉只留下了一封遗诏么?”
“不错。”厉青凝凤眸里似是漫上了些许雾气一般,前世连送厉载誉进皇陵时都心无波澜的她,眼中竟似多了一丝悲哀来。
她顿了顿,又道:“前世厉载誉大病之时,便想好了将这江山留给我守,没想到,此世亦然。”
可惜知道得太晚了些,终究救不了厉载誉。
救不得,实在是留不住。
鲜钰伸手去握住了厉青凝的五指,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见厉青凝一副疲惫的样子,干脆轻着声道:“同我睡一会么。”
厉青凝瞳仁一颤,眼里的那一丝悲哀陡然消失,她气息一乱,垂眸便朝鲜钰瞪了过去,“你怎成日总想着那等事。”
鲜钰一哽,她不过是想让厉青凝歇一会,没想到这人满脑子这般那般的事,自个会错了意,竟还反过来怪她。
想了想,虽然她确实有错,但不免有些委屈。
天师台中,国师确实还在观台上的竹屋里。
他屋中弥漫着一股恶臭,那恶臭并不是无端端生出的,而是因为屋里躺着十来个孩童。
那些孩童全倒在地上,一个个面容扭曲至极,些个抓破了喉咙,些个瞪大了双目呈惊恐之状,些个大张着嘴似是在竭力呼吸一般,无一不已是浑身冰冷,甚是还显出了腐烂之状。
这些小孩儿,全都死了。
可国师却仍然端坐在屋中,似是什么气味也嗅不到一般。
他嘴中念念有词着,明明身着一袭白袍,却并非纤尘不染。他身上邪气尽散,似是成了这世间最阴毒的存在一般,
那暗红的血雾自他身侧漫起,成了一个红褐色的屏障,将他护在了其中。
血雾之中混了几丝微不可见的白光,白光如水中鱼儿一般俶尔远逝。
隐隐间,血雾里似传出了一阵嘤嘤啼哭的声音,细听之下才知是那几丝白光在哭叫着。
声音稚嫩,与孩童别无二般,分明就是小孩儿在哭叫。
那丝丝缕缕的白光,正是地上死去的孩童的魂。国师用他们的魂和血造了这一抹血雾,用来做护法之阵。
血雾中端坐的人忽然抬手,却只伸出了一根食指,那食指上缠着一抹紫气,正是从龙脉上攫取而来的。
他倒吸了一口气,那缕紫气便钻了他的鼻中。
屋里的低吟声未停,在吸入那紫气后,国师的唇依旧在翕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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