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回,那门扉轻响,棉帘风动,都会带给虞凝霜新一轮的期待和感动。
这一回,进来的人是虞川和虞含雪。
前者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砂锅,后者亦步亦趋地乖乖跟着,直到虞凝霜面前。
“阿姐。”虞川低声唤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
一是性格使然,不喜成为众人关注焦点;二是觉得手中之物着实难登除夕年夜饭的大桌……但他还是将砂锅盖一掀,仔细介绍起来。
“我和雪儿给你做了疙瘩面汤。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太精细的,但疙瘩面汤是你教我们做的第一道吃食。我们一直都记得。”
人世无常,又可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此虞凝霜早早就着力培养弟妹的自理能力。
所以虞家小兄妹年纪不大,却已经能够做出不少饭食了,那些简单的汤粥、蛋羹之类,足够他们养活自己了。
虞凝霜的笑容愈盛,眼眶却愈红。
这是一锅高版本的疙瘩汤。加了碧绿的菜叶,打了丰盈的蛋花,其中还有点点红褐,应该是肉臊子。
盖子那么一掀,温暖的香气和细白的热气就一同扑出来。
点的两滴香油是锦上添花,既能带出青菜的清新,又能衬托蛋肉的丰裕。
虞凝霜一手拉过一个孩子,赞道,“做得真好。”
虞川更不好意思了,只说“没有阿姐做得好。”
虽然这一锅面疙瘩汤用料丰富,然而在虞川心中,它仍比不上阿姐做的一碗最简陋的疙瘩汤。
家中揭不开锅的那些最困难的时候,阿姐就常给他们做疙瘩面汤。
若是家中有绿叶菜,就再将其密密切碎同煮。更幸运的时候,才有一两个鸡蛋,打进去,全家人分着喝。
但绝大多数时候,阿姐就只有那么一把面、一碗水,以及一小撮舍不得多放的细盐……可她从不抱怨,将它们在手中一过,就变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美味。
阿姐那时候就总告诉他们,“即使日子过得艰难,也不能失去将其好好过下去的心气儿;即使只能做一碗疙瘩汤,也要将疙瘩汤做到最好。”
所以她做疙瘩汤时很用心,会将那面糊调得匀匀的,疙瘩淋得细细的。
最后做出来的小疙瘩星星点点,并不比米粒大多少,软滑得很,入口时都不用嚼。
虞川自觉远比不上虞凝霜这手艺,但他却不知道,这一锅疙瘩汤,是虞凝霜吃过的最好吃的疙瘩汤了。
如手如足,如埙如箎,返哺之恩,孔怀之重。恍惚间,姐姐带着弟妹,三人共同经历过的光阴仿佛全部融化在这一锅疙瘩面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