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处境非常尴尬。这独一份儿的冷饮铺,过于稀奇,前路未卜,已经开张月余,竟然没有任何一个饮子行或是食饭行来找她入行。
所以虞凝霜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也难怪严铄会说:“你独身一人贸然入市,本就不妥。若是寂寂无名也就罢了,可偏偏你店小,却名大,风头盖过同辈,自然只能曝于人前。你可想过,往后日日都如今日——萍水相逢之人也能随意攻讦、肆意嘲弄?”
“想过。”
虞凝霜平静地回答。
“早就想好了。”
她眼波微转,无言地看向熙攘的街市。那仍然带着轻快笑意的眼中,凝聚着一股沉稳的力量。
见她这样,严铄千般万般劝解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既然想好了……”
严铄听见自己的声音涩然,又带着难以言说的释然,“那就去做好罢。”
而另外一件虞凝霜想了很久,终于到了最后收网阶段的事情也提上了议程。
*——*——*
“多谢黄郎中,那这医案册子我就拿走了。”
黄郎中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虞凝霜说她要拿医案册子去研究婆母病症,这孝心之举他又确实无法阻拦。
黄郎中觉得这是虞凝霜不信任他,哼哧半晌,只能在别处找补。
“娘子如此心系大娘子病情,实是孝顺。但娘子自己也要保重。不知娘子最近身体如何,可随时来找老夫把脉调理。毕竟成婚将近两月,娘子一直没有身孕。”
打量的目光落在虞凝霜身上,如同新婚当日,众人一边欢呼“早生贵子”一边往她身上抛的红枣等物。
莲子微小,桂圆轻盈,可当它们被一种狂热的情绪氛围裹挟着打在层层锦绣的婚服上,居然仍比虞凝霜想象中要疼。
也让她恍惚间意识到,这具温暖的、健康的、能够孕育生命的身体,就是一个靶子。
就该挨这些东西打。
所以严铄说得并不全对。
她何需开了铺子,有了盛名之后,才被人“随意攻讦、肆意嘲弄”?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从她降生为女子的那一刻就是如此。
所以,黄郎中这样一个年老的异性郎中,也能面不改色地就妊娠一事对她指指点点。他毫不避讳,言谈中没有半分的尴尬,仿佛理所应当。
即使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即使她才成婚未到两个月。
“若是娘子能尽快诞下一儿半女,这对大娘子来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
“你管得着吗?”
黄郎中霎时噎住,瞪大眯缝的眼睛,惊骇地看着虞凝霜。
“娘子说什——”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幻听了,不死心地想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