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今天就要开学,樊以扬说刚开学比较紧,会抽时间去看爷爷。他不敢耽误樊以扬的时间,距离高考没几个月了,算算今年六月樊以扬就要踏上高考考场,他竟然觉得很不真实。
高考。
他有些怅然地想着这个词。
扬扬哥考完就会轮到他。
上个学期高考还没这么让人感到近在眼前,现在一过了年,真是每个人的时间都在加快,步步紧逼。
开学了你就好好上学,你爷那儿有你爸跟我呢。梅姨说着话,手上又卷出一个厚厚的蛋饼,用袋子包好了递给柳小满。
柳小满刚把上一个饼在书包里放好,愣了愣:我吃一个就够了。
你不是还有个小伙伴么?梅姨往他手里一搁,给他也带一个。
梅姨口中的小伙伴是夏良。
柳小满拿着卷饼看她一眼,每天从爷爷手里接过两份早点的时光还历历在目,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又一次分明地卷了上来。
谢谢。他轻声说着,把第二个卷饼也塞进书包里。
夏良直接叫个车到了路口,柳小满拉开车门进去就盯着他的脸看。
看见脸好好的还不够,还想把夏良的手,衣服,都撩起来看看。
看不够了?夏良任他摆着自己的手,盯着他。
你真没事儿?柳小满瞟了眼司机的后脑勺,又问他一遍。
夏良沉默了一秒,捏捏他的手指头:嗯,没事儿。
柳小满很想问他真没事儿为什么昨天一天都没消息,直到早上才来个电话。
不过他也明白,有些时候,有些情况,真的只想搁在心里,不愿意说出去让人共享。
夏良当时胯骨被踢青也藏着没说,要不是脑袋不能摘下来别裤腰里,那么帅的一张脸也没地方藏,他连脸上那两道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知道。
他只当夏良跟之前一样,在家有点儿什么习惯性的瞒着。
他也最怕这个,他真的宁愿夏良把心里的不愉快都说出来,虽然他也没什么办法,可至少能听,能心疼,能感到在夏良心里,他不是个只能被瞒着听好消息的怂包。
但要真什么都往外说那也不是夏良的性格,他只是从心底盼着夏良是真的好好的,不想逼他因为自己去改变什么。
而且眼下他们还在车里,当着司机他也没法追着问,只能悄悄回捏了下夏良的手,转移话题开始说自己昨天做的梦。
梦是倒着说的,柳小满先从爷爷那一截说起,略过了樊以扬那层,最后说到梦见夏良给他回复说不太好,他又观察了一下夏良的表情。
怪不得说梦都是反的,对吧?他试探着问。
夏良跟他对视着,一万种情绪在心里翻涌。
昨天收到柳小满的两条消息后,他这些年来头一次主动给老妈去了个电话,摁着情绪很认真地想跟她谈谈,转学的事儿还能不能商量。
手续都办完了,现在肯定是没得商量,以后看你表现。老妈只给了他这么一句话,说完就把电话掐了。
夏良不想骗柳小满,不想在骗完他开心以后再告诉他真相,却又更不想让他最后这几天的相处里,跟自己处在同样的焦虑中。
何况这个梦里还有爷爷。
是啊。他只能笑着说。
柳小满那个梦里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梦到爷爷的那一轱辘真的是倒着来的。
到了医院,柳勇看见他就很激动地让他快过来,说爷爷的手能动了。
他赶紧扑过去,爷爷还在睡,他屏着呼吸小心地看了半天,问柳勇:哪只手?
这只。柳勇比了比爷爷的右手,弹了两下,这两根手指头。
柳小满又等了很久,还是没等到爷爷弹手,但是知道柳勇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心里还是无比的雀跃。
从第一次睁眼到现在能弹手,外人眼里大概就是几天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太漫长、太漫长了。
医生检查后,给出的解释依然很客观,先让柳小满不要激动,爷爷依然处于浅昏迷的状态,后续的恢复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希望依然有限。
柳小满这次没太被影响,他什么也不想了,就专心配合医院的全部治疗。爷爷有一点儿康复就算一点儿,哪怕真就这么着了,他也不在乎。
小时候爷爷怎么养他,以后他就怎么拼命去养着爷爷。
只要不像梦里那样,爷爷自己没了求生意志,只要他还有爷爷,就够了。
开学前的最后几天,时间在这点儿希冀带来的欢欣里飞速晃过。
夏良继续陪着他,像之前一样,俩人还住在那间小屋子里,每天早上去替柳勇,在医院待一天,傍晚梅姨再过来替他。
晚上回去就去凑在一块儿说话,点东西回来吃,或者出去吃,吃完在附近随便逛逛,当散步。
散一会儿就得回去,柳小满要写作业,作业写完了也要自己找练习写,赶在开学前还有时间,争分夺秒地写。
开学的氛围已经很明晰地袭来了,连李猛最近在群里说话都不止是漫天扯皮,和王朝俩人开始预定他的寒假作业,约着报道那天早点儿过去,必须交的那几门课得早点儿补。
柳小满答应了,小半个月没见,他还真的有点儿想他们。
四个人一块儿去卫生区扫地,晚自习跟夏良在后排听着他们斗嘴,早读课前后左右除了他睡趴下一片一个寒假而已,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竟然都成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好时光。
良哥。把最后一天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做完,柳小满舒出口气,喊了夏良一声。
嗯。夏良在窗台前应着,他搁下笔过去找他,抱了抱夏良的腰。
你作业是不是一笔没写?他伸手掀开夏良的衣摆。
问作业的事儿,掀我衣服干嘛?夏良嘴上说着,转身往窗台上一靠,方便柳小满动手。
我看看你胯上好没好。柳小满往他胯骨上摸摸。
刚摸了两下,夏良抬手把他抱住了。
抱得很深,他比柳小满高一头,靠坐在窗台上也高,这么一抱,柳小满相当于被他扣在了怀里。
柳小满微微仰头用下巴垫着夏良的肩,把手搁在夏良后背上捋了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天夏良虽然跟他说话开玩笑都跟以前一样,但他总有种说不来的感觉,夏良的心情并不好。
良哥,柳小满又喊了他一声,你一直在这儿不回家,真没事儿么?
没事儿。夏良亲亲他的脖子,把他放开。
你要是有心事,得告诉我。柳小满认真地看着他。
他想逗夏良开心,像平时夏良逗他那样。想了想,他搓搓夏良的胳膊,又说:你告诉我我才好疼疼你。
疼疼我?夏良果然笑了。
是啊,良哥疼疼我吧,不是之前你说的么。柳小满也笑,现在咱俩调个个儿。
你怎么疼我?夏良问他。
柳小满脑子里很不健康地闪过一系列想法,他当然不好意思开口,只敢接着在嘴上逞能:你定。
他以为夏良会说亲一口,或者做点儿什么耍流氓的事儿,柳小满没意见,这几天也没少抱少摸。
但他真的没想到,夏良看了他一会儿,说出来的竟然是:去抓娃娃吧。
现在?柳小满看看时间,刚过八点,应该也来得及。
嗯。夏良说走就走,站起来拉着他去换衣服。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李猛过生日唱歌的那家商场,从这里过去要比从家去近得多,从民宿出门到走进商场大门,一共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这个时间果然还很热闹,买东西的人不多,大多是吃饭和看电影。
柳小满还是第一次在晚上来商场,他最近没有心情出门,去哪都是脚步匆匆,这会儿突然来晃一圈,看着身边往来惬意的人群,觉出了些恍如隔世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