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机玄把方天的照片拿给他看了,问道:是这个人吗?
张小凯胆怯地觑了一眼,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是他你们认识他?
他也是将自己灵魂献给了邪佛的人,林机玄说,你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吗?
张小凯摇了摇头。
林机玄说:他想要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你们以为邪佛可以实现你们的愿望,其实不过是蒙昧你们的心智,让你们以为是对方的孩子,其实没有任何改变,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改变既定事实,也没有人能掐断血脉之间的联系。
张小凯沉默下来,双手绞在一起,毫无意识得用力过度下,手指被掐得充血泛红。
贺洞渊突然说:我之前和你说的不是开玩笑的,我小时候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爸爸,他把自己一生未能完成的事情付诸我身上,总是让我做一些我根本不感兴趣的事情,我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因为他们觉得跟我在一起玩压力太大。我常常埋怨我爸一点不懂我,也不关心我,到后来长大,离他远远的才发现,其实我爸对我很好,用沉默的方式。他想起张小凯的遭遇,又说,但平心而论,你的经历确实值得同情,你爸是个酗酒的酒鬼,动辄打你骂你,我亲眼看见过他下手有多狠,这种人渣不配称之为父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摆脱他的控制,可你要清楚地认识,邪佛是帮不了你的,无论他再怎么畜生,他依然是你血脉上的父亲。
摆脱了他我会怎么样?张小凯问道,我会成为别人的儿子吗?
如果有人愿意领养你,会的,你会有新的父亲和新的家庭。
张小凯犹豫着问:可之前来的那些叔叔都帮不了我,他们说只要我爸不放弃我的抚养权就什么都做不了。
我跟他们不一样,贺洞渊轻笑道,相信我,我能帮你。
林机玄:拿权势压人,这人很有一套。
张小凯怔怔地看着贺洞渊,最终点了点头,说:我愿意,我希望你们能帮我。
这一刻,锁在张小凯身上的因果锁链彻底断裂。
张小凯喉咙一紧,猛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里面像是有什么在蠕动着,发出刺鼻的臭味,随后汹涌的阴气从张小凯的五官喷涌而出,将整个房间迅速填充。
贺洞渊掐了佛诀,将林机玄与自己圈在佛印之中,黑雾凝结成了蓝婆狰狞的面孔,她怒瞪林机玄,发出低吼:我要诅咒你
贺洞渊一惊,赶在蓝婆发下诅咒之前,低声喝出陀罗尼六音之咒:唵!嘛!呢!叭!弥!吽!
蓝婆猛地一怔,不敢相信地看着贺洞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发出阴谲的笑声: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
她死死地瞪着贺洞渊,直到黑雾在佛光的照耀下逐渐弥散,房间又陷入一片宁静。
贺洞渊铁青着脸,恼火地说:这邪佛敢来招惹我?!
林机玄倒是十分在意她说的话。
什么是还有机会?她说的机会是指什么?
与此同时,方天一整晚没睡好,他靠在床头,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忽然听见房门被敲响,方天吓了一跳,烟头直接从指间滑落,警惕地问了一声:谁?
屋外沉默了片刻,忽然传来男孩清脆的嗓音:是我呀,爸爸。
第88章邪心佛(十一)
林机玄留张小凯在这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和贺洞渊一起把人送回去。
张小凯站在门口,不愿动弹,哀求着说:我能不能不回去
不回去?贺洞渊说,你再晚点回去,我们可就算诱拐了。他想起张小凯家里的情况,说道,你放心,等下会有人跟你一块儿过去,处理你家的事情。
张小凯还是犹豫,转身想跑,被贺洞渊眼疾手快地拎住丢进车里。
他们没想到,送张小凯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被窝冷冰冰的,显然人早就走了,桌子上的东西有一半被撞倒在地上,就连房门都没关。
遭贼了这是?贺洞渊一脸纳闷,跑这儿来偷东西?偷着的东西能值得上人工费吗?
林机玄横了贺洞渊一眼,说:张权跑出去的,你看桌子撞到的歪曲痕迹是从床边向门边,大概率是张权醒来后发现张小凯没了,想出去找他。他看向张小凯,说,你爸在担心你。
张小凯露出迷茫的神色,随后小声说:不可能他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
就在这时,房门被撞开,一身狼狈的张权冲进房间,看到张小凯时眼眶一片血红,用力咬牙下腮帮子隆出明显的青筋,他冲过来扬手就打,被林机玄一把抓住手腕。
张权厉喝一声: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什么事!滚开!他越过林机玄怒瞪张小凯:小王八蛋!跑哪儿去了!上回那事你是不是忘了!得打你多少回你才能长记性!滚过来!你要造反吗?!
我不!张小凯平空生出了天大的勇气,从瘦小的身躯里发出反抗的声音,他愤怒地喊出了一声吼,一股脑地倾倒了心里所有的怨言: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儿子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每天只知道打我骂我!妈妈死后你根本就不想管我!那你还管我去哪儿了干什么!我死在外面都不要你管!!!他嗓音嘶哑,哭泣着吼了出来,我不要你这样的爸爸!我不要!!!
你小兔崽子!张权气到脸色黑里透青,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搪瓷水杯冲张小凯砸了过去,老子一大早出去找你!整座山都翻遍了!你跑别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你老子!老子要是不管你,一个月就该让你被人贩子拐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跟老子说这些话!
他气得浑身都在抖,声音也跟着压不住得颤抖:现在傍上有钱人了?不想当老子儿子了?老子告诉你张小凯你做梦!老子把你拉扯那么大!你别想现在跑了!没门!
张小凯听到他一大早出去找自己的时候愣了一下,脑子空白了一瞬,当年那场车祸后,他妈妈被带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的腿断掉了一节。每逢阴天下雨都会刺骨得痛,走路向来是跛着的,他用这样一双跛足找遍了整座山是在担心他吗?张小凯心里涌出一股委屈,他昨晚莫名其妙跑去那座庙里,又莫名其妙跑去林机玄家里,这一切都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两个大哥哥虽然对他很好,但到底不是亲近的人,这个世界上他亲近的人只有一个是他爸爸。
他没忍住,呜咽了一声,一句话不说,只扯着嗓子一直哭。
房门外响起招呼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打扰了。
贺洞渊迎上前,说:赵老师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