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抽才对身体不好,贺洞渊淡淡的说,再说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你
我说了,我不缺朋友,我缺姐夫。贺洞渊摆摆手,说,为什么我没听说还有信徒这回事?
影响太大,姜凭风说,只是小范围内的人知道,没有传播。不过我听说,浮屠道的信徒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这个时代,也没多少人相信什么轮回之类的说法。
所以才是解脱,贺洞渊眼神冷淡,他看向窗外,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似的冷意,这是彻底的解脱。
姜凭风一怔,心情转瞬变得沉重,他叹了口气。
贺洞渊吸了口烟,半眯着眼吐出一口烟雾:有些人活着挣扎在欲望的泥潭里自然想求个彻底的解脱。色、受、想、行、识,乱花迷眼,佛门讲五蕴皆空,可连大乘高僧都难以做到不为所动。早年间,禅宗内传衣钵,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随后,禅宗分脉,分成南宗与北宗,最重要的衣钵象征便变得好似没那么重要;再往后,佛讲空,讲无,讲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我儿时不明白什么是佛,也不明白什么是禅,但是后来顿悟了。不执便是佛,心便是佛,佛即是心。所谓浮屠道,应该是破执之道。
见惯了贺洞渊的漫不经心和纨绔做派,姜凭风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些,不由想起陈副局对贺洞渊的评价。
这是个能让莲华佛灯在胸膛里长燃不熄的人,是生来便该传承大智慧与大慈悲的人。
哪怕他生就一身反骨。
姜凭风心里生出敬佩,正要说话,却见那人方才的正经转瞬间烟消云散,他冲姜凭风不怀好意地笑了下,说:可惜我大概是悟不到浮屠真境了。
姜凭风诧异地问:为什么?
贺洞渊的手掌轻轻地触碰在自己的心口,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温热胸膛下跳动着的心脏,那里面饱含热情,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对另一个人的渴望。
他笑着说:我心里有执。
第46章黑色莲火(一)
在桥洞底下灌了好几口冷风,赵昌平终于醒了,他五色虚浮,冷汗直冒,气息不稳,脸上跟摸了一层墙灰一样。
林机玄坐在旁边的石块上,短发被夏夜的晚风吹拂着,背后是静静流淌着的护城河。
他给了赵昌平足够的时间恢复状态,直到赵昌平逐渐找到了视线的焦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才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好、好点了赵昌平迷茫地看着林机玄,记忆里最后一幕是他藏进这个桥洞里,脚下踩着湿软的泥土,像是要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周围的一切都是要吞噬人的巨口,他孤立无援地等待着,等来了几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
你这个畜生!孽子!这笔钱是我们拿来救命的啊!
去死吧!老东西!
还给我们!把钱还给我们!
争吵声音中还夹杂着吵闹的电视声,像是一出无人指挥的滑稽闹剧。
赵昌平眸色闪动,他突然抬头看着林机玄,眼神挣扎地说:其实我听见了。
什么?林机玄一时没明白。
赵昌平用力咬牙,腮帮子隆起一道青筋:我住在冯覃隔壁,106,他们吵架那天我听到了声音。
林机玄沉默着听赵昌平说话,男人神情疲惫,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听到了他们吵闹的嘈杂声音,甚至听到了重物撞击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做,他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我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吵架,这在这栋公寓里面太正常了,这里活着太多都是为生活所困的人,争吵、哭号我和奶奶都听得太多了。等到后来,隔壁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我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抓了一把散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觉着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如果我去敲门我应该说什么?如果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又该怎么办?我犹豫了很久才去隔壁敲门,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我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走廊里又黑又静,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我敲了好几下门,没有人应答,我看到门缝里流出来粘稠的液体,染红了我的拖鞋和脚趾,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那是血。他忽然停下声音,空洞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悲凉,如果我早点去敲门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一时之间,林机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的如果和早知道都是枉然。他沉默片刻,说:你知道他们的魂魄附在你身上吗?
不知道,赵昌平露出自嘲的笑,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存在,谁会相信?没人信。在碰见你之前,我曾经几次做过类似的梦,我梦见他们死的那天晚上又在我面前重演,他们质问我为什么听见声音没有及时去阻止,三番两次下来,我觉着是我精神产生了问题。
你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赵昌平说,我也不信心理医生。
那后来呢?林机玄又问。
后来后来渐渐的也就不做这方面的噩梦了,赵昌平说,我几乎把这件事情忘了,但还是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影响,我因此畏惧婚姻,我不知道什么才是一个家庭,血脉相连的东西怎么会这么脆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教育出一个像冯覃那样的人渣,我自己都活得浑浑噩噩,我教不了别人。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说,今天莫名其妙又想起来了。赵昌平忽然想起刚才林机玄提到的一个说法,诧异地问,你是说他们的魂魄附身在我的体内?冯覃一家三口?
是。林机玄颔首,不过是不完全的魂魄,应该是当你正好冲撞到了他们。多年来,他们潜伏在你体内,你是不是经常觉着精神不振,一到下雨天就会格外情绪恹恹?
会有,赵昌平挠了挠脸颊,说,我还以为跟我的生活作息有关。
林机玄闻言一怔,哭笑不得地说:当然也有关系。
两人对着坐了一会儿,赵昌平休息够了,抹了一把脸,振作起精神,说:早点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学生在外面也不安全。
打电话找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说。林机玄回了一句,赵昌平笑了笑,说,那时候害怕极了,感觉只能找你,说起来挺不可思议的,那一瞬间我只能想到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他回头看着自己坐的地方,天地那么大,他却只能缩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世界是独孤的,只有风和河流缓缓流淌的声音。
林机玄问道:你今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把潜伏着的魂魄勾了出来?
我今晚赵昌平呼吸一沉,觉着是自己看错了,胸膛又充满着不安,他吐出一口气,把今晚在黄定家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林机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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