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墙挂着一个铁牌子,斑斑锈迹下隐约可见格林公寓四个大字。
林机玄走进去,扫视了一下,楼内和楼外一样陈旧,角落里挂着层层叠叠蜘蛛网,少有太阳照射下的发霉气息呛得林机玄想打喷嚏,他忍了忍,向里走去。
什么人?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林机玄一跳,他循声一看,糊得几乎看不清的玻璃窗被抬了上去,露出一张老太太枯树皮一般皱巴巴的脸。
这老太太看着挺凶悍,眼角坠着层层皱纹还能在瞪人的时候瞪出看傻子似的讽刺感。
什么人?她又问了一遍。
林机玄走过去,低声说:过来找个朋友。
找哪个住户?老太太又问。
林机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取出手机将照片给老太太看,我找这位。
老太太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很久,眉头越蹙越紧,在漫长的沉默后,她沉声说:你来得,挺不是时候。
为什么?
你与这个住户什么关系?林机玄一噎,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外头铁门忽然被人撞得噼里啪啦直响,林机玄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醉汉倒在门口,刚才那声极大的动静,正是他想一把抓住公寓老旧的铁门却没抓住才发出来的。
老太太开了管理室的门,敲着拐杖钻出来说:怎么回事?又喝那么多!
醉汉非常强壮,林机玄毫不怀疑他能一拳打死十个老太太,但老太太胆子异常大,不仅没有避开神志不清的危险分子,更是主动迎过去,拿那根拐杖打在醉汉的脊梁上:就知道喝!喝那么多干什么!?
奶奶醉汉口齿不清地嘟囔着,难受
难受还喝!她又敲了一下,气呼呼地转头看着林机玄,说,小伙子,帮我扶他进去,这天寒地冻的,待在这儿非把他冻死不可!
林机玄应了一声,慢一步反应过来。
天寒地冻?这不是夏天吗?他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穿着一身花布棉袄,眼前的男人也是一身军绿色的大衣,两人俱是冬天的装扮,而他此刻短袖、牛仔裤,要多冻人有多冻人。
难怪这老太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等有了这个意识,林机玄突然觉着有点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站了起来,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发什么呆?老太太万分讨嫌地说。
但眼下事情太过诡异,林机玄做好准备才上前帮着老太太把壮汉扶起来,他都做好了眼前这壮汉可能不是人,待会儿扶的时候也许会看到一张恐怖的脸的心理准备,结果却无事发生。
林机玄:
他力气一向大,扛个壮汉不是什么问题,林机玄跟扛沙包似的把人扛起来后,问道:送哪儿去?
里屋,你等等我。老太太回管理室拿了把钥匙,拖着一双老式布鞋缓缓向走廊深处走去。
林机玄跟在她身后,这才得以窥见这座公寓一楼的全貌。
一楼走廊不长,一左一右共10个房间,房门贴得很近,可见房间面积不大,老太太停在最靠里的房门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把门开了,一股子霉味登时扑面而来,老太太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屋内,说:丢床上就行。
林玄机扛着人进去,险些被霉味呛得打出个大喷嚏,他左右环顾,这屋子跟他猜想的面积差不多,除了能摆下一张床顶多能再多放一张桌子,还是不过一米那种。
男人的房间就是这种结构,一张铁床上乱七八糟堆着被子,旁边一张铁桌上凌乱摆着一张报纸,还有一瓶敞开口的啤酒。
林机玄把他放在床上,听见老旧床板发出嘎吱的声响,他站起来,装作随手拿出啤酒看了一眼。
过期过得能有五年了。
这特么还能喝?!
他又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报纸,发现也都是五年前的,最近的日期是十二月十八日,是个暴雪天气。
他低头扫了一眼男人的鞋子,上面有水渍和还未化干净的雪块,足以佐证当下的今日可能就是报纸上的那一日。
林机玄:
穿越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太太咳了咳,说:出来吧,你不是想问那小姑娘的事情吗?
林机玄回头看老太太,却只看到老太太弓着的背影,她打着手电走在空寂的走廊上,影子被折在两侧墙皮剥落的墙面上,像是狰狞的鬼。
进来坐。老太太开了门让林机玄钻进保管室。
屋里头开着空调,虽然风力不大,但暖和得很,林机玄搓了搓手,哈出口的都是白气,老太太翻出一件厚棉袄递给他,说,先穿上这个。她像是担心林机玄没被这场景吓得心梗死,又补了一句,这是我老头子生前穿的。
林机玄:
林机玄在诡异时空下的遗物与被冻死之间选择向残酷的现实低头,没带一点犹豫地裹上厚棉袄,被温暖包裹后,他终于体悟到人类发现火和发明衣服时的心情。
简直是划时代的重要一步。
我是照片那女孩的笔友,一般每个月都会写一两封,经过刚才那么一打岔,林机玄早就编排好了说辞,她好久没给我寄信了,我寄出去的信也没回应,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情就过来寄信的地址看看。
这年头,还有人写信?老太太拉开抽屉,拿出一沓发黄的信纸,乍一眼看去,上面一堆情情爱爱的话,看得林机玄都脸红,老太太哼了一声,说,我那个年代写信的都少了,别说你们年轻人,什么笔友,是网友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林机玄原本定笔友就是想博老太太好感,闻言,顿时顺杆子往上爬,说:是网友,所以只有她这么一张照片,她偶然跟我提起家里住在哪儿,我才找过来的,但是奶奶,她确实许久没联系我了。
联系不了了,老太太说,这小姑娘,昨天自杀了。
刷的一声,老太太拉开窗户,劲风夹着冰冷的雪花打在林机玄脸上,生出一股股刺痛感,夜晚不太明亮的路灯被白花花的雪反射得一阵阵刺眼,林机玄眯了眯眼,在被扫开的一小块空地上发现了一滩暗色的痕迹。
那是女孩跳楼自杀时留下的,干涸的血迹。
还没等林机玄细看,老太太又刷的一声把窗户关了,顺道又一把拉上了窗帘,林机玄想再多问几句,却看到老太太冲他抬起唇角露出一个异常开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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