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县坐落在抚云山的山脚下,县北边就是巍峨耸立的山体,一条还算平坦的山路宛如巨蛇,送亲的队伍就从就蛇头的位置踏上山路,吹吹打打地上了山。
轿子外面是初升的朝阳,哪怕是隔着一层大红盖头,容媤茜也能看到渐渐明郎的天光,喧嚣的锣鼓声喜气洋洋。
在这场仓促的婚事里,除了出嫁的新娘与那位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也不知是否存在的山神大人之外,所有人都是欢天喜地的。
随着轿子越爬越高,容媤茜感觉到座位倾斜的角度也在加大。
起初她还能四平八稳地坐着,后来身子就开始一点点地向后靠去,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轿子倾斜得厉害,她几乎是半躺在座位上,盖头完全覆盖住了她的脸,吸气的时候堵上鼻孔,呼气时又被吹出个小小的鼓包。
鬼使神差的,容媤茜用嘴吹了一下盖头,把盖头吹得飞起一个小角角,就这片刻之间的功夫,她看到了自己脚上穿着的大红色鸳鸯绣鞋。
上轿之前她没有心思仔细打量这一身喜服,如今人都在轿子里了,容媤茜反而就彻底想开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算是上了山她也不会轻易的去死,但是如果实在活不下去了,她也懒得挣扎求生,反正这辈子她已经平安长大,今天也算是嫁了人,就算是死后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至于让爹娘太过伤心,这就行了。
她一下下地吹起盖头,趁着它飞起的瞬间晃动自己的脚尖,玩着玩着竟然觉得也有些趣味,忍不住笑了一声。
花轿之外一路随行管事婆子听到她的笑声脸色一沉,琢磨着茜娘这丫头莫不是给吓疯了吧,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癫,管事婆子都下定决心要好好地看着她,就怕这一路上被容媤茜找到什么空子跑了,让她回去以后不好跟夫人交待,好在容媤茜只是笑笑,并没有给她找麻烦,当山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送亲的队伍也到了尽头。
山路如蛇,队伍停下的地方就是大蛇细细的尾尖,十几年前李家就在这处开辟出一片平台,建了一座专门用来嫁新妇的宅子,而这座深山之中的宅子,就是容媤茜以后的归宿了。
因为山神大人不可能到场,自然也没有人来踢轿门,容媤茜自己从花轿里走出来,顺着婆子的指引走进宅子大堂,一个人拜了天地,这场婚礼便算是成了。
别人惧怕山神发怒,不敢在山上久留,把容媤茜的嫁妆抬进宅子放好,便急匆匆地走了。
管事婆子临走前再三嘱咐容媤茜,一定要在天黑之后再把盖头掀掉,这是灵玄道长算出的吉时,千万不可更改。
容媤茜乖巧地答应了,她坐在大床上一动不动,雕塑泥胎一般的死气沉沉,管事婆子见了也没说什么,快走几步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起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