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季韶只有苦笑。
有无可能再找到比江廖音还要更与他契合的人暂且不提,永久标记是随便就能试的么?
许松延也不想这么逼着他,但又别无他法。
其实他现在情绪间歇起伏严重,心理状态也不乐观,原本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或产生极端想法的时候,并不适合做决定。
可他又必须得尽快做决定了。
如果你们双方都同意planb,我现在就得回收江廖音手上的所有药物。让他的身体做好准备。
许松延说,他必须要完全停掉BR才能进行永久标记。
完全停掉?
季韶接连受到重击,始料未及,他停药性征会藏不住的。
是的。不仅如此,永标后也得完全停掉。
许松延说,BR是只适用于永久标记前的药物。永标后身体的信息素激素分泌都会发生较大的变化,对于双方而言,再继续服用都是有害无益。
如果他同意帮你,就得做好后半辈子都光明正大地当个Alpha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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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廖音赶来实验室时,两人的谈话刚刚结束。
他怎么样?
不太好。
许松延硬着头皮替季韶出来应对,他说不想见你。先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你要是实在坐不住,就去把他那个憨批弟弟揍一顿出气。我这儿器材很难弄的你不要乱来。
江廖音却出奇的安静。听到他说不想见你时,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却只摇头道,怪我。
许松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是我的错。怪我。
江廖音低声说,他是不是,特别生我的气?
见情况不对,季憬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他听得呼吸困难,脑子里像炸开了锅。来的路上不停地后悔,甚至不停地怨恨自己。
如果能认真地嘱咐季憬,如果能早一点把药收起来,如果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家里安心照顾他。
季韶或许就不用承受这样的飞来横祸。
你让我见见他,行吗。我想当面跟他说话。
许松延看得有些心疼,却仍旧拒绝了。他现在需要独立的空间,来把这些突发状况理清。
那好,那你跟他说,我就在这儿等着他。等他出来,再一起回家。
程沛奇闻讯,也放下手里的实验出来看他,不忍地搓了搓他的肩膀安慰,别太灰心,情况还有转机。
江廖音扒了扒头发,语气无措地喃喃自语,对不起。
季韶入舱以来,是怎么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甚至一分钟一分钟地熬下来的,他全程都看在眼里。
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努力,突然之间前功尽弃。季韶会讨厌他,不想理他也是应该的。
许松延叹了口气,所有的偶然中都存在必然。就算没这事儿,说不定还有发生别的意外。顺顺利利的情况本身就很少。你也不用太自责。
我能不能做点什么弥补?我不想就这么干等着。
江廖音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从未见过的恳切,只要他能原谅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许松延停顿了片刻,突然发问,江廖音,你真的不想当个Alpha吗?
江廖音脑子一懵。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个,什么?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对于单独的个体而言是有利有弊的。没有人会拒绝近到眼前的好处,除非那所谓的好处背后隐藏着不想承担的代价。
当Alpha的好处已经有太多人吹捧了。那么江廖音,你不想承担的代价是什么?
不管这两个人能不能走到永久标记的那一步,也不管他们为什么能走到那一步。即使是为了他们各自今后的人生,许松延旁观许久,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说点什么。
鼓起勇气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以最真实的自己面对这个世界,是很困难的。某些时候,比隐藏或伪装自己都更困难。对季韶来说是这样,对你也是。对很多人都是。
他说,但是又无比重要。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接受自己本身的性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故事。但搞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弄清楚自己到底该以怎样的身份来面对困难。或许能给你一些意想不到的勇气。
重要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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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好了。
许松延刚刚从江廖音那儿回来。一进门便听见季韶说:你说的两条路,我哪条都不选。
他能想象到,已知的两条路各自通向什么样的局面。
如果接受了标记,就算标记成功,江廖音会被迫恢复Alpha的身份,失去他想要的自由,那和被夺走了人生有什么区别。标记失败,难道要他们这辈子都隔着舱,做一对触不可及的恋人吗?
如果不接受标记,靠自己扛下来就算他能扛得下来,谁能确保下一次就一定能戒断成功呢?这次因为季憬,下次也许是会因为别的。这样的情况有可能还会再次发生。江廖音不想丢下他,就要面对他的反复无常,甚至是无理取闹。时间久了,心总会累的。
他的灾难,不该让别人来买单。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接受标记,更何况会让他面临艰难的境地。但也觉得你说的对,我大概无法再撑下去了。我对自己的毅力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所以我选第三条路。
季韶说,你这里,能做腺体切除术吧?
许松延狠狠怔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的腺体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摘除,会有很多恶性后果。
机体功能失常,身体衰老加速,终生都要服用人工类信息素药物干预调节太多要考虑的后果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个一了百了的解决办法。最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我知道。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什么性征腺体,全都是累赘。这样反而是种解脱。
季韶语气轻快,没关系啊,以后大不了就还是时刻随身带着药呗。反正我已经那样过了很多年,早就习惯了。
哪怕活得短一点也好啊,至少是自由的。我们活在这世上又不是靠腺体活着,靠的是自己的脑子和心。
况且也许我并没有真的那么喜欢他。
季韶用力抿了抿嘴角,试图维持轻松的表情,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这是个特殊的时期,对我而言,你知道的啊,他又恰好出现,又很照顾我,所以
所以所以。
他的声音渐渐消减,直到再也说不下去。
松延,我可能真的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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