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事能有什么要紧啊?还是别劳您费心了。有这时间多打两圈麻将不也挺好玩么?
江廖音打断她,心说要不是她那倒霉儿子打岔,说不定刚才他就能原地脱单。
这么一想就更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他把碗一推,率先站起来离席,我吃好了,各位有缘下顿再见吧。
没人叫得住他。江廖音自顾自地回了房间,稍作收拾本来要走了,游禾小跑过来赶上他问,你是要回学校吗?我能不能搭你车回去啊?
江廖音顺口溜出一句,怎么不让你男朋友送你回去?
看他突然默不作声,江廖音没再追问,我只从学校路过,不回去。把你放校门口?
可以的。
游禾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啊。
江廖音素来懒得跟江家母子有什么牵扯。但好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江子翼的尿性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看到游禾坐在餐桌前时就把前因后果猜得差不多。
心里觉得他可怜。想想他也算是帮自己出谋划策过了,还是打算稍作些提醒,你跟江子翼在一起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
处得怎么样?
游禾迟疑了会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我有时候觉得他好像根本不喜欢我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对我很好。
江廖音颔首,半真半假道,像他这样的不算少见吧。大户人家的孩子玩心都重,对感情没那么认真也是正常的。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游禾心里何尝不知道。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的感受,跟看别人经历时完全不一样,也包括你吗?
你看我像大户人家的孩子么?
不像。
游禾说,你本来就是啊。
江廖音嗤笑一声,拍了下方向盘,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开奥迪A6的?
跟车没关系,得看人。
游禾认真道,江廖音,你真的很好。
如果光听你的经历传闻,我会觉得,其实你是子翼那样的性格更合理。
甚至更加孤僻内向,畏惧胆小,被打击得抬不起头来,变成怨天尤人的消极悲观主义者,都会是让人觉得正常的事。
可是他就这么肆意蓬勃地生长起来,不畏人言,不被牵绊,身上的自由和洒脱森林般生生不息。
江廖音听他笨拙地描述了一会儿,插话道,我得提醒你一句,就算你这么努力地夸我,这些优点也不会跑到江子翼身上。
我知道啦!
游禾扑哧一笑,那我再补充个缺点?也算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说实在的,你这么无拘无束的性格,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游禾说,总觉得跟你谈恋爱会很没安全感啊。都猜不到你的心在哪里,安不安定得下来。说不定正谈着恋爱,突然就人间消失了。
这事儿就轮不到你觉得了。
江廖音笃定道,我不会让他有这种不安。
我喜欢的人,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的心就安在他身上。
**
季韶再次坠入迷失方向的梦中。
梦里的巷道幽暗曲折,无数个分叉口出现在他的前后左右。怎么走都不对,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
他总是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在他的小学校门口看到那辆接他来迟的车子。只停留一瞬,便继续往前开,消失在转弯处。
他发不出声音,拼命地挥手想要引起注意,慌乱地向前奔跑想要追赶。路边锋利的钉子扎进脚底,痛得他跌坐在地上,抹掉眼泪又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车窗降低,里面的人在回头看他,面容不清,只有目光是难以忍受的冰冷,那辆车并没有等他。就那样冷漠地驶过。
感觉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是没有人要的孩子了。
接下去又是独自在巷道里跌跌撞撞地前行,脚痛得钻心,还是咬牙继续走,似乎对前方还有所期望。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后再回到同一个地方。再被抛下。周而复始。
希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一次的梦里,他太累了。刚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熟悉的哭声。
是季绾的声音,无助,懊悔,不甘,又无能为力。声声啼血,嘶哑地叫着快跑,不要被抓住,不要沉沦,不要被命中注定的灾难扼住喉咙。
他在恐惧中撒腿狂奔。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也看不清前路。
季韶在这样的狂奔中渐渐喘不上气来,直到痛苦地睁开眼睛。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母亲去世后,他被毫无预兆地从诗意田园的生活里抓了出来,抛进城市拥挤的人流中。骤增的压力和令人心酸的遭遇令他对这段时间的记忆印象深刻。
那天放学迷路,其实他走得并不远。但被司机视而不见恶意地抛下了。
其实他身上还有一些钱,可以自己回家,但他突然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恐惧。那并不是一个欢迎他的家。
于是他没有回去,在行人异色的眼光里一瘸一拐地走到公园,缩在长椅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奇迹般地绕路回到了学校。
他如常把上午的课听完,中午放学时直接打车独自去了公司。
晏林并不知道这个儿子前一晚夜不归宿。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脱掉鞋子,平静地说脚疼。染红的袜子把晏林吓了一跳。
晚上回到季宅里,白婉看见他像见了鬼一样。他冷淡地看着大人们之间的争吵,直到觉得无聊。伸手要乔叔把自己抱回房间去休息。
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晏林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特别坚强,从此便开始考虑要将公司安排给他接手。
但哪有人是生来就坚强的呢。
那根钉子不仅扎进他脚底。从此还钉在他心上。
季韶不想背负这些度过余生。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寻求心理疏导,理智地配合治疗。但至今为止,收效甚微。
即使不情愿,他也不得不做好余生都跟这些童年阴影作伴的心理准备。这么多年他就没做过什么好梦。除了梦到迷路,就是梦到他妈在梦里哭诉。
现在更可怕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戒断反应放大心里的负面情绪,他居然梦到了融合进化版。迷路的时候他妈还在他耳边哭。
太诡异了。许松延听了估计都会说声可怜。
季韶躺得背都痛了,一看时间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起床剥了颗水果糖含着,下楼散步顺便等江廖音回来去吃正餐。
问他时说马上就到了。季韶想到小区还得费功夫停车,索性散步到校门口,时间恰好,看见他的车远远驶过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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