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出了饭堂。温良久高兴劲儿上头,舍不得就这么各奔东西,还想再多待一会儿看看他,我上午没课。再说万一旷课被发现了老师让你罚站,还能有个人陪你。
这里是大学。
柏里无奈道,没有老师,会罚站。
而且你今天,上午有课。
他的反应非常理性,一如既往地冷酷戳穿,你把课表,发过我一份。
你还看我课表呢?
温良久一乐,习以为常地享受挨怼,说着又跟往常一样去搭他的肩膀,大三课程宽松,旷一两节课也没事的,我跟你一起去。
温师兄。
柏里微微向旁侧身避开,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你的教室,在另一栋楼。
我今这几天,有点忙。
他说,暂时不能,跟你见面了。
温良久一挑眉,当机立断地截住步伐。
柏里被迫跟他一起停在路边。
有事?
温良久试探着把手放在他肩膀。看他没有再排斥,轻轻摇晃了两下,有什么事跟我说。
没什么,特别的事。
柏里摇头,语气平常,就要考试了。想好好复习。
温良久眯起眼观察他的表情。
补充前言,他只是很少撒谎,并不是不会。只是技术生疏拙劣,不安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行啊。刚好我这几天也挺忙,就不跟你跑图书馆了。
温良久没有拆穿他,也没有追问。自然地转了话题,那兼职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工作过去陪你一起。反正我赶稿子在哪儿都能做。
柏里心里挣扎了片刻,依旧摇头,不用了。
那行。
温良久抬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觉得干得差不多了,把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他脑袋上,去上课吧。
好。
柏里捏了捏帽檐,抬眸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视线,那再见。
温良久点头,语气轻松,再见。
他站在原地,看着柏里走进教学楼,上楼转弯,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收了笑,举起手机拨出个公司内部的号码,今晚宵夜我请,帮我查个账号。
嗯就查最近一次上线的时间。
**
没有被追问简直当场松了口气。
第二节课开始,柏里踩着铃声成功混入教室。却在上课十多分钟后连书都没翻开,心思全然不在课程内容上。
早上起床后把时间安排得一团糟,匆匆忙忙地见了温良久,他都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诡异的梦。
他的梦境大多都来源于现实记忆,出现这么荒诞虚幻的内容还是第一次。只是醒来这么久,大部分画面都已经在脑海里褪色了。
只不过是梦而已,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偏执劲一上来,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把画面复原。
柏里抽出张草稿纸,笔尖无意识地在纸张上滑动。低头闭上眼,绞尽脑汁地回忆场景。
这样的努力产生了效果。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在他的梦里,爱的内容那么狭隘,充斥着性和禁锢,令人痛苦又令人沉沦。就像曾日日夜夜发生在他眼前的景象。似乎在影射不止是梦里,他在心底也是这么想。
其实不是的。他知道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爱人都像自己目睹的这样,极端,暴力,充满控制欲。世界并非地狱,这样扭曲的情感无法也不可能成为大多数。
但他也并没有见过美好的爱情是什么模样。他亲眼见证的,只有这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的爱情,在日积月累地跟他的理性对抗,洗脑般试图控制他的思维真正的爱情只有这两种模式。被禁锢,或者去禁锢别人。不断地告诉他,爱一个人,就是要把他藏起来,不让他受到一丁点来自外界的伤害。即便这会让他失去自由和作为人的尊严。
这是什么垃圾思路啊。
重要的是那么多年身临其境的洗脑并非没有效果。他好像也真的被影响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就是证明。
柏里再次庆幸没有被温良久追问。
如果再多问几句,那他八成会照实了说的。
乍一听大概会觉得荒谬。但等回过味来,温良久就会好奇他为什么做这样的梦。虽然之前他已经说过父母和家里的概况,可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人描述其中的细节。
说得再多一点,或许还会暴露他自己同样扭曲的感情观。
柏里看着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心里感到莫名的沮丧。
但如果他一定想要知道的话
八成也是会说的。
还好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
还好这几天不用见到他。
这么一想,连装装样子听课的心情也没有了。柏里放下笔,把书摊开伏在桌上,手臂骤然感受到脸颊贴近时滚烫的热度。
像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情绪低落的同时身体也做出反应,试图从生理到精神上将有害的入侵一并消灭。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停了下来。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响起,四周的同学们喧闹着鱼贯而出。
柏里没有随人流一起离开。
他没能睡着。原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停留得越久反而越疲惫。
一天里教室的空调不间断地开着,维持在固定的低温。他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动弹不能,抬不起头,意识也越发昏沉起来。
铃声间断作响,教室里换了几波上课的学生。大家来了又走,谁也没有叫醒这个睡得正香的同学。
再次艰难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居然是夕阳。
柏里面对窗侧头趴着,灿烂的光线折射进入瞳孔的一瞬间,蓦地有种人之将死,回光返照的恍惚。
片刻后他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坐起身活动被压得僵硬发痛的胳膊。又望向天空烧红的晚霞懵了一会儿,等脑袋清醒些才摸出手机去看时间。
意识像在虫洞中穿越,从早饭后直接到了晚饭前。这一整天的时间消失得悄无声息,他甚至不记得有没有人叫醒过自己。
好像中间打扫卫生的阿姨过来问过话?
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睡个觉跟睡断片儿了似的。
教室里空无一人。柏里摘掉帽子郁闷地乱揉头发,发泄了一分钟后就几下捋好戴回帽子,拎起书包出了教室。
很烦。
不止因为自己醒来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还因为拿出手机时即使想着是要要看时间,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屏蔽了屏幕上方的数字,先去看有没有收到温良久的短信。
最烦的是居然还他妈没有。
一整天过去了,居然一条都没有!
睡前的沮丧也随着虫洞一起穿越过来,甚至隐隐有翻倍的趋势。
柏里无瑕多想这样的沮丧因何而生。趴了一天一点没休息好,反而趴得浑身都疼,这会儿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回宿舍戴上头盔舒舒服服睡一觉。
他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楼梯都开始重影,分分钟都要一脚踩空。为了保证生命安全,还得像个老弱病残一样凄凉地扶着墙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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