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时间。
流浪者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语气挣扎得厉害,如果现在就背弃和外乡人的协议,村子可能活不过今晚。
别担心。
唐宋说,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孩子带回去,完成任务再说。
帮助我?
她露出讽刺的笑容,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归根结底,也跟那些外乡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柏里看着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徐萦就是要找的宝藏的话,那他们来村子的目的确实跟那些外乡人没什么不同。
既然目的没什么不同
外乡人,可以做的,我们也可以。
**
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旅馆大堂里,族长和一众村民正襟危坐,与另一头的黑衣人们无言相望。
旅馆老板站在旁焦急地搓着胡子,阿阮和徐萦回来了吗?
还没有。
点单小哥无数次从门口跑回来,带来让人失望的消息,不然先封闭门窗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没有用的。
老板看了眼纹丝不动的黑衣人,叹息道,如果他们不出手帮助我们抵挡,那些怪物破门而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时间流逝,白天在外面探索的玩家不管有无收获,也渐渐都回到了旅馆里。见到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堂纷纷开始议论,四散站在墙边,等待剧情展开。
像是有什么要发生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柏里一行人终于也带着孩子们赶了回来。浩浩荡荡一大群,刚进旅馆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徐萦在这儿吗?一进门,贾老师率先开口,急不可耐地想要领取奖励。
流浪者走在最后,没有戴那顶能够遮挡全脸的大檐帽。
十几年过去,她终于再次以自己的本来面貌踏进了这片土地。走进旅馆,有不少人都把她认了出来。
旅馆老板和族长同时走了出来,快步来到她面前,震惊地看着她。
是是你?!你还活着!
老板看着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你还活着那我的妻子呢?!
萦萦。
族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措手不及,却又好像早有预料,你回来了。
女孩们拘谨地站在大堂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抱歉。
第一句话,流浪者是对老板说的。她态度认真地鞠了一躬,重复道,抱歉,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失去了爱人。
多少年来,我一直没有勇气回来面对现实。
十数年前,被外乡人带走的本应该是她的。
那时候现在的族长还只是个满怀责任感的年轻人,他们正陷入热恋。无论是去受苦还是享福,她都不想离开村子,离开心爱的人半步。
彼此相爱的人难道不该在一起吗?
他们甚至还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爱人也该抱有同样的想法,跟自己心意相通。因此得知他为了保障村民的安危,要把自己交给外乡人时,在巨大的打击下连夜逃出了村子,从此隐居在森林里。
那时候,其余的自愈能力者都还太年幼了。接替她被外乡人带走的是旅馆老板的妻子离开了彼此相守的爱人,离开了年幼的小儿子,去填补空缺,为村子做出牺牲。
失去妻子已经十几年了。
老板看着在自己面前九十度鞠躬的女人,始终说不出原谅的话来。
这些孩子,是你偷偷抱走带大的?
族长看着神态天真质朴的女孩们,很快将前因后果都想明白,苦笑道,你不该把她们带回来的。
我回来,是想把这一切都做个了断。
流浪者看了眼柏里,深呼吸,像在给自己勇气,我们离开这里吧。带着全族,永远离开这里,去寻找没有野兽侵扰,能够安居的土地。
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定居在这里,哪里能轻易离开?
族长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可留下来同样危险!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升起的月色,低声道,这里早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这些年轻人说,可以帮助我们抵御狼群。
她的语气越来越悲伤,不要再让我们的儿子成为牺牲品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族长被她的控诉打动,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我可是他的父亲!我对他的爱,难道会比你更少吗?!
拥有自愈能力的基因携带者是随机出生的,可历代以来都是女孩子,外乡人也已经默认了这一点。
如果被发现突然有一个携带特殊基因的男孩出现,势必会打破长久以来维持的平衡关系,引起更大的变动,说不定会强行被掳走。
他让徐萦从小扮成女孩,不过是想让他留在身边,多活几年。
你真的爱我们吗?
流浪者突然笑了起来,笑中凄然的神色吸引了场景中所有NPC和玩家的目光,或许是的。但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身为族长的责任更重要。
今晚,你原本就打算把他交出去的。对吗?
族长一时沉默。
见他默不作声,似乎有所犹豫,村民们先按捺不住了。
如果徐萦不离开村子,那我们就都活不过今晚!
谁能跟那些可怕的怪物对抗?简直要了命!
去啊!你的牺牲可以换来全村的安全。你不能那么自私!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众人齐齐望去,发现徐萦和阿阮就站在旅馆门口。
是我自私吗?
徐萦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难以自制地砸落下来,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非得是我?
阿阮握紧了拳头。
这群平日里态度亲切的叔伯阿姨,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苟活,此刻都换了副陌生到可怕的面孔,句句都在把他最心爱的人往火坑里推。
他突然指了指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提高声音道,你们知道阿萦是怎么劝说我的吗?
如果我再不站出来,外乡人就不会帮助我们赶走野兽了。村子里的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我不能眼看着这份安稳被打破。为了保护你们,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自己了。
阿阮看着呆坐在大堂中的村民,目光中充满深切的悲哀,但你们不值得。
我不知道这样的交易从何时开始,又到何时才能结束。
他说,但我知道,它从来都不是对我们有利的生存法则。
没有人可以真的帮助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族长沉默地坐在大堂中央,仿佛一日之间衰老了许多。
在数十年以来的谈判中,之所以能够跟外乡人维持平等互利的协议,靠的是一份玉石俱焚的血性如果他们敢违背协议随便进村抢人,那么宁愿把热血全都泼撒在这片世代生存的土地上,也不给他们抢去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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