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恋人的冷漠,少年漂亮的眼睛里甚至开始有了点点雾气,仿佛清晨花瓣上沾染的晶莹露珠,摇摇欲坠,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再也不怎样呢?沐之弦低头靠近谈衣,可耻地发现看到他的眼泪,他居然还是会心痛。
他眼眶通红,双手抓住谈衣的肩膀,陡然沉下嗓音质问,是再也不明明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一整晚,却骗我说回家了?是再也不上一刻才和别人拥抱亲密,下一刻却立马就转头撒谎说最喜欢我吗?
双臂被发狠地抓得不住阵痛,谈衣却不太在意,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他全都知道了。
他忍不住想,谁告诉他的?一个名字浮现在脑中,怪不得
【系统:啊啊啊啊!这可怎么办!怎么解释!】
【谈衣:他说得倒也没错。】
【系统:竟然还这么淡定呜呜呜T^T,刚才不是还很着急吗?】
【谈衣:看了这么多场戏,还能入戏这么深,真是纯洁的小系统。稀有物种,应该保护起来。^^】
【系统:(Д)】
最初的冲动过去,沐之弦冷静下来,冷漠地看着谈衣沉默的侧脸。
一个人的谎言被戳穿了会是什么反应?是心虚?是羞耻?还是难堪?沐之弦裹挟着狰狞的恨意期待着,却发现谈衣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你说得没错,昨天晚上我是和伊莱特在一起。
没有心虚,没有慌张,更加没有任何羞愧,他就这么承认了。
沐之弦的胸口窒闷得像压了一团厚厚的阴云,郁气有增无减。
谈衣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眼睛也坦坦荡荡地回望他,他一直在安慰我,鼓励我,虽然有点傻傻地,但是的确让我有点感动。
谈衣没有渲染他有多感动,可这一句句听在沐之弦耳朵里,简直每个字都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脏,而那个人还又紧跟着再上了一剂猛药。
他早上还和我告白了。谈衣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沐之弦呼吸一窒,紧紧盯着他,好在谈衣下一句又说,不过我拒绝了。
沐之弦松了一口气,暗暗地不可抑制地滋生出隐秘的喜悦。意识过来后顿时满怀羞耻,羞耻又转为愤恨,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还为他的每一句话而七上八下。
他这么费尽心思地哄我开心,对我这么好,拒绝他,我真是觉得很愧疚。
沐之弦哼了一声,俊美的面容僵冷冷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你,也许我真的会接受他吧。这话倒是真心的,如果没有任务,和伊莱特玩玩也不错。
沐之弦立刻怒目而视,漆黑的眼瞳里像是要喷出火来。谈衣不动,眼神飘远,似乎还在回味某个被他拒绝的人是如何如何地对他好,讨他欢心。
沐之弦怒气上涌,身体都微微发抖,他忽然冷笑,原来是我阻碍了你们,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你安心接受他吧。
谈衣顿住,也学他嘲讽,我都已经拒绝他了,你才说这种话,有用吗?
他居然真的想接受他!
你!沐之弦眼睛发红,似乎是怒不可遏,忽然伸手狠狠砸了一下墙壁,急促喘息了一口气,就骤然转身,大步走开,每一步都发狠地用力,好像要把那个肆意羞辱他的人也狠狠地甩开。
沐之弦!谈衣在背后叫他。
沐之弦脚步不停,只感觉到满心的疲惫与难堪,他居然又一次,又一次地被他牵着走,他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他满口谎言,他只是在玩弄他,他真恨他!
弦哥哥。这一次的叫喊却带了丝伤心与脆弱,就好像被最重要的人遗弃了。
沐之弦听到身后小声压抑的呜咽声,他哭了吗?
他听到他哽咽地说: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不争气地忘了自己所有的羞耻与愤怒,双脚像突然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开任何步伐。他甚至想马上回到他身边,把他抱入怀中,替他擦掉泪水。
可是,他真的需要吗?沐之弦痛苦又茫然,他哄他,骗他,嘲笑他,玩弄他。他那样会演戏,又那样坏!
无限的纠结与自弃中,沐之弦感觉到那股不受控制的嗜血冲动渐渐卷土重来,他痛苦地忍耐住,终于狼狈逃离。
晨风吹拂,阳光升起,谈衣孤独地站在墙角的阴影中,直到一个冰冷而有力的身躯将他拥入怀中,黑色丝绸般的长发在风中飘扬,蓝色眼眸如大海般温柔。
回家吧,小衣。
阴郁天空,密密麻麻的木偶声,遥远的钟声,交错的哭泣声交织成光怪陆离的梦境,像黏腻沉重又甩不脱的枷锁,刺入皮肤,束缚灵魂,让人厌恶
睡到一半,谈衣从梦里惊醒,睁着眼睛到了天黑。
黑夜降临,才是吸血鬼生活的开始。
从与沐之弦决裂后,谈衣就再也没有去上学,也重新恢复了吸血鬼该有的作息。
他表现得很乖,好像真的从此对外面的世界心灰意冷,只守着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堡,平平静静地再也不吵着要出去。
他这么乖,蓝斯反而不太放心,可谈衣却很正常,只是变得更依赖他,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刚带他回来的时候。
无论如何,时间都可以抹平一切。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天,蓝斯接到女王的通知。离开前,蓝斯在门前回头,目光温柔,带着笑意,如暗夜中划开黑暗的第一缕阳光,温柔而缱绻,这次回来,我给小衣一件礼物。
谈衣乖乖地点头,藏在背后的手心沁出细微的汗水,没人察觉。
深渊下燃烧起熊熊的鲜红色火焰,巨大的火舌仿佛可以将所有一切的痛苦都燃烧殆尽。他躲藏在黑暗深处,忍受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心中的十字架轰然倒塌,他被扯进无尽的罪恶之中。
沐之弦又一次地从噩梦中醒来,踉踉跄跄地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让阳光冲破满屋的黑暗。
他整个身体紧贴透明的落地窗滑落在地,皮肤被阳光灼痛,他却毫无感觉,这点疼痛,与心底日日侵蚀他的思念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他好久没有见到谈衣了。上次他在他身后叫他,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应该已经彻底失望了吧。
原来不能遏制的愤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越来越淡,反而是日复一日的思念渐渐侵占住心脏每个角落,慢慢形成不断扩大的伤疤,在每一次想念他的时候剧烈疼痛。
沐之弦颓废地坐着,修长的身躯在地上拖出漆黑的影子,他的身体越来越怪异,越来越难以控制。这样的他,又有什么底气再站在他旁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