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看到谈衣的脸色,就知道自己也许是不好了。凄凉是难免的,可是感觉谈衣就在他旁边,这具比一般男子柔软得多的身躯紧贴着他,一丝一缕的发丝也轻轻扫着他的侧脸,他全身的痛就减去不少,嘴里还留有余力断断续续地说,我果然是要牡丹花下死了不,不亏哈哈咳咳咳!
没笑两声,沈流又开始吐血,也亏得他这时候还想到不把血吐到谈衣身上,拼了命地捂着自己的嘴。
谈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沈流似乎越来越虚弱,心下一片茫然无措。他虽然两次设计杀他,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流在他面前这样虚弱不止。
沈流越觉得自己快命不久矣,越是忍不住想要多看谈衣几眼,谈衣此时的神色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想到谈衣在关心他,他只觉得,自己就是马上死了,也很值得,总归烂命一条。
只是他又还舍不得死。死了,他就真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感觉沈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谈衣脸上还未褪去的热潮又升起三分,他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就快死了!你怎么还谈衣皱了皱眉,没说下去。
沈流却只是盯着谈衣看,好像要把他的每一分轮廓都记在心中。谈衣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眉目间绝美如画,此时他微蹙着眉,更显出几分有别于平日淡然无波的□□。
谈衣看他呆呆的,忍不住在他面前扬了扬手,沈流?
沈流一把就抓住了谈衣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任凭谈衣怎么用力都不放手。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快死了,他的感情愈发抑制不住,整个胸腔中好似涌着一波滚滚的热流,他喉咙一动,说道,就是因为我要死了,所以我才必须一直看着你。不然,地府下那许多年,我可怎么挨得过去。
谈衣听到他的话,却怔了怔,心想,他又哪里有多少年好活?他这每一天,其实也根本不算是活着,他只是个为了复仇而活的行尸走肉。
谈衣不说话,沈流就发慌,以为自己的话太孟浪,让他厌烦了,不由十分懊悔。
都快死了还给心上人留下这种破印象,他简直要死不瞑目!他想解释一把,可是谈衣却忽然架起了他,往窗外掠去。
沈流不由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谈衣看了他一眼,只问,你相不相信我?
沈流当然是点头,谈衣露出一丝微笑,沈流被这难得的微笑搅得心神一荡,也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还要再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血气翻涌,竟然再说不出一个字,就昏了过去。
谈衣...带着沈流到了一处破庙。
【系统:主人?是要趁热吗?!】
【谈衣:你的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系统:是,是这个场景太发猫深思了嘛。】
【谈衣:一般的猫根本不会有这种不纯洁的思想。等着,改天买两本《和谐主义思想概论》给你,每天诵读几遍,不读完不准睡觉。】
【系统:不要嘛呜呜╥﹏╥】
谈衣把沈流放在佛像旁的草堆上,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按理说,他给他服用过解药,他的伤原本也不重,应该不至于会变成这样。可是现在,沈流体内气息紊乱,毒素也随之四处逃窜,变得越来越严重,如果坐视不理,他恐怕真的会挨不过今晚。
谈衣看着沈流的脸,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他的名字,沈流,沈流。
沈流依然紧闭着眼,全无知觉。谈衣的手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才收了回来。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丸子,给自己吃了一颗,然后将另一颗喂进了沈流口中。
沈流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病痛全都没了,而且还有一股仿佛用之不尽的气力。
他朝旁边看去,只见谈衣正坐在他旁边不远处,一手拿着一根枯枝,静静守着一个小火堆。暖黄色的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宛如一块美玉。
沈流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也知道必定是谈衣救了他,一时感动激动与各种错综复杂的情愫全都涌动起来,他忍不住轻声叫道,谈衣。
谈衣听到沈流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你醒了。
我醒了,让他这么高兴么?沈流这么想,心中长久以来因为谈衣想要他死而沉积的郁结全然散去,只余下层层说不出的欣喜与快乐,他柔声道,嗯,我醒了,是你救的我吗?
谈衣的笑容敛了敛,我没有救你。
沈流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嘴边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谈衣道,你会醒,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蛊。
沈流听了一会儿,又笑了。
谈衣忍不住道,中蛊又不是什么好事,你笑什么?
沈流笑吟吟道,我只是想起,听说很久以前,苗疆一族还没覆灭的时候,苗疆的姑娘总会给自己的情郎下蛊,以此来确保心上人不会离开她。
提到苗疆,谈衣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痛意,立即垂眸,是有此事。
沈流笑得灿烂,那你给我下蛊,不就是把我当成了你的情郎了?怕我会离开你?想到这个,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难过。
谈衣一怔,你,油嘴滑舌!
沈流趁机坐到谈衣身边,笑嘻嘻地问,这个蛊,有名字吗?
谈衣道,没名字,就是一种续命蛊。从此以后,你的命就与我绑在了一起,只要我死了,你就立即会被体内蛊虫噬心而死。沈大侠,以后你可惨了,我的仇家多得不得了,说不定你明天就要死了。
沈流闻言,果然安静了下来。谈衣轻声嗤笑,却听沈流忽然抚了抚掌,声音里居然还带几分笑意,这么看来,以后我与你可是真真正正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这一个同生共死蛊,真是绝妙。
你傻了吗?谁和你同生共死?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死了,我可不会为你去死。
沈流笑了起来,我是说,这个同生共死蛊是成全了我的同生共死。我的命本就是你的,更可况如今你还救了我。你死了,我绝不想独活,与其费心去想如何去死,不如直接让蛊虫穿心,成全我的同生共死。
谈衣愣愣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沈流继续道,可是若是我死了,我却不希望你死。我只希望你长命百岁,活得比谁都久,活得比谁都快乐。
为什么?
听到谈衣的问话,沈流侧了侧头,想了一下却没想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说完以后,沈流转头冲谈衣笑,谈衣忙转过头,去看跳跃的火苗。他呆呆看了许久,轻轻吐出两个字,傻瓜。
夜色渐渐退去,两个人就这么在火堆旁坐了几乎一夜。谈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沈流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看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他实在忍不住,垂首在谈衣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时,谈衣倏然醒了。沈流以为自己被抓包,连忙转头盯着火堆的余烬看,好像要把它盯出个洞。虽然他嘴上厉害,其实也是第一次与他人有这种亲密接触,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不过谈衣却只是看着庙外已经有些明朗的天色,脸色不太好看。
沈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谈衣出声,转头看他慌慌张张的,不由疑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