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钰明白过来,她给厉青凝挖过的坑,如今一个个摆在了自己的脚底下,厉青凝还要将她往坑里推。
虽说如今厉青凝这么如她的意,她里外皆觉得舒服,可要她洗这床褥,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她往旁一趴,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身旁的人,试图从厉青凝的眼里看出一丝打趣的神色来。
然而没有,厉青凝冷着脸,一副认真十足的模样。
鲜钰别开头,望着床柱道:可我不在宫外,那土由谁拿给白涂?
厉青凝神色淡然,自会有人拿给他。
可白涂又不认得别的人了,他防备心极重,必定不肯去嗅那土。鲜钰逮着白涂不放。
自然会派他熟识的人去。厉青凝话音淡淡的。
可与他最熟悉的人,是我。鲜钰仍是不想妥协。
厉青凝见她别开头,眸光还飘忽不定着,似只战战兢兢的鹊儿,还是只红毛鹊儿。
她微抿的唇一张,说道:他识得芳心。
鲜钰愣了一瞬,心道可真不愧是厉青凝,有的是办法来搪塞她。
可若是白涂有话要对我说。鲜钰又道。
厉青凝抬起下颌,朝床榻上的纱幔看了一眼,只见上边缺了一块,而那缺的半幅,如今正躺在床榻上。
她抬手捏起了那残纱,冷着脸将其扔在了地上,一边道:那便让芳心将它带进来,这有何难。
厉青凝你真是无法无天了。鲜钰回过头,朝那微微撑起身的人瞪了过去。
厉青凝面色依旧冷淡如水,我还以为。
她话音一顿,盯着鲜钰看了一会,似是要等鲜钰自己领会一般。
可是鲜钰确实不明白,她心道,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算什么。她眉一抬,嗤笑道:厉青凝你这是在打哑谜么。
厉青凝这才道:我还以为,你又要问我有没有心了。
鲜钰耳畔一热,这话她确实说过许多次,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止一次说过。
起初说这话时,确实是恨得很,又极其埋怨厉青凝不予她回应,也未曾将心中所想透露过半分给她。
可后来似是习惯了厉青凝那没有心的模样,再说起这话时,恨得也不是那么入骨了,反倒像是挑衅一般,只想听听厉青凝会如何回答。
再后来,就算是厉青凝被她勾得沉溺在了情潮里,她也偏要凑到厉青凝的耳边说上一句。
她偏要让厉青凝听得烦了,如此一来,烦极了说不定就懒得遮掩了,也就真心待她了。
如今再想起前世做过的事,实在是做作得很,似在故意摆谱一般。
说不定在前世之时,那一幕幕看在厉青凝眼里,她就像个傻子。
如今此话由厉青凝说出了口,鲜钰不免觉得有点别扭。
仔细想想,若是前世那冷着脸的人是自己,一旁有个人时时索求,自己分明如了她的愿,那人还要在那种时候问自己有没有心
鲜钰只觉得脸都热了,她前世似乎只顾着自己了,可从没有问厉青凝想不想。
厉青凝淡着声道:所以,你如今觉得我有没有心。
鲜钰侧头朝那皎如明月般的冷面美人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收回了眸光,头一低便将脸埋在了锦被上。
她缓缓倒吸了一口气,说道:有。
有什么。厉青凝似是未听清一般,竟还问道。
鲜钰抬起头,磨牙凿齿道:有心。
厉青凝笑了,笑得极淡,那笑意一瞬便隐了下去,我想了许久,国师想找的无非就是白涂。
鲜钰面上好不容易泛起的热意登时散尽,所以你才想将我留在宫里?
若将你留在白涂身边,我怕国师会将你误伤。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轻笑了一声,我还道你是心疼我了。
若不心疼你,我又怎会怕国师误伤你。厉青凝蹙眉道。
鲜钰一张脸上尽是讥讽之意,可她想嘲弄的并不是厉青凝,而是国师。她道:可国师不会放过我了,就算是他有机会夺了白涂的命,也必定不会放过我。
她话音一顿,又道:国师那般忌惮丹阴卷,如今他知道我修了丹阴卷,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厉青凝面色冷如霜雪。
鲜钰漫不经心道:殿下无须护着我,打从一开始,我就被卷进去了。
厉青凝未说话,只是眸光又冷了些许,整个人似是刚从寒天极地里爬出来的一般。
是白涂逆转了天命,才有了今生这一切。鲜钰放缓了语速,似是要将每一个字都说进厉青凝心里去,殿下,我退不得。
厉青凝依旧未开口,她垂着眼,似是在思忖什么。
鲜钰坐起身,垂眸朝她看了过去,又道:我不能让白涂出事。
沉默了许久的人这才动了动唇,说道:我不会让他有事。
那你得让我出去才是。鲜钰细眉微抬。
厉青凝又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抬眸朝鲜钰看了过去,那眸光凛冽似刀,像是要将眼里的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有一瞬,鲜钰觉得,厉青凝会让她死在这床榻上。
厉青凝将眼里的冰冷收敛了几分,丹唇一动,这才道:将他即刻接进来便是。
鲜钰合起了眼,虽明知道厉青凝就是这般固执,可没想到,到头来这人还是不肯让她走。
她知道国师总会找上她的,她同白涂在一起再好不过,如此一来,厉青凝也不会受牵连。
厉青凝见她眼皮底下的眼眸动了动,分明是在打什么主意,她转而又道:我想过了,宫里怎么也比宫外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