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入耳的声音又低又轻,细语含娇一般,恰似山间精魅在迷惑人心。
小童看呆了,竟微微点了一下头,险些没将手里的金盘拿稳。
鲜钰放下了抵在唇边的手,替他扶稳了那金盘,意味深长道:可要拿稳了。
小童连忙颔首,偷偷吞咽了一下才问道:你是何人?
鲜钰笑了,翘起唇角道:你将卦珠给我看看,我便同你说。
小童怔了一瞬,险些就把卦珠交了出去,他猛地将金盘往怀里挤,讪讪道:不能给你。
不能么。鲜钰道。
小童刚想掀开帘子跑出去,浑身却似被定住了一般。
却不是被定住,而是被身旁那人的灵气给震住了。
这红衣美人的修为不是他能比的,他浑身颤抖着,竟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脚底寒意忽生,不过多时,后背和额前已满是冷汗。
到了此时,小童才愕然发觉,这红衣人不是常人能招惹的,可惜为时已晚,他已连动都动不得了。
鲜钰径自掀起了那灵罗锦布,只见那卦珠已滚至金盘边沿。
她将那卦珠拿了起来,卦珠里似有浪涛在翻涌一番,一阵一阵微薄的寒意正朝她的两指涌去。
这就是听涛珠。她轻笑了一声。
将那听涛珠拿至眼前,只见珠中裂纹密布,似是什么古文字。
她双眼微眯,细细看了许久,可珠中的纹路太复杂了些,她竟未全然看懂,只依稀看出了灾星伏城四字。
只是不知这灾星指的究竟是谁,莫非,国师想借皇帝之手除去宫中隐患了。
她细眉一蹙,陡然间,不似月仙,反倒像是恶鬼自阴间而来。
这卦珠如何看。鲜钰蹙眉问道。
小童未开口,却不是不想说,而是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鲜钰笑了,低着声道:想来你也不会同我说。
她将手里的听涛珠往掌心里一攥,沉思了半晌后,忽然扬眉道:国师想阻她的道,可未问过本座的意思。
那小童瞪着双眼,已惊慌得连衣裳都被汗打湿了。
他本以为这红衣人要将听涛珠捏碎,怎料,那人却是缓缓朝他靠了过来,用仅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如今本座明说了,谁想绊她的脚,本座便去断谁的路。
正文第92章
92
只有那小童听得见车舆中另一人的声音。
鲜钰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听涛珠放到了白涂面前,低声道:这种卜算之法,你可认得?
红衣人怀里那兔子侧过了头,朝那听涛珠嗅了过去,那鼻子微微一动,过会又退开了些许,一双通红的眼朝那颗莹着黯淡蓝光的珠子瞪着。
过了许久,白涂才道:似乎有些熟悉。
那声音苍老又略带沙哑,但确实中气十足的,并不显得老弱。
顿了一下后,白涂忽然又道:灾星伏城,窥匿于西。
小童更是惊愕,未想到这兔子竟还是有神识,生了灵智的。
鲜钰蹙起了细眉,垂头朝怀里那通体洁白的兔子看了下去,讶然道:你看得懂。
此话并不半分怀疑,已说得是十分笃定。
白涂却怔愣住了,也跟着一块诧异了起来,我竟看得懂?
小童说不出话来,仍被那可怖的灵气给镇着,稍想一动,骨头便嘎吱作响,疼痛非常。
鲜钰薄唇一动,默念起方才白涂说出口的话,她怎会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国师眼中的灾星不是厉青凝,而是在城西。
要是问城西有哪位想要国师性命的人,那不就只有她了么。
前世她一直未料到厉无垠背后还有人,直至最后也威胁不到国师,如今再世重来,厉无垠兴许已经罹难,而她又得以窥见国师的心思一隅。
鲜钰暗忖,国师兴许是卜算到有人将拦他路,故而不得不出手了。
一时之间,她望向白涂的眸光变得十分复杂,蹙眉问道:你与国师究竟有何牵连。
烦着呢。白涂闷声道,心底也是万分不解。
鲜钰捏着那寒凉的卦珠,微微眯起眼看了许久,仍是未将其中之意全然看出。
这些裂纹太杂乱无章了,又挨得紧密,她着实不知白涂是怎么看懂的。
莫非,此等卜算之术,你也会?她缓缓问道。
白涂一愣,迟疑了片刻才不大肯定地道:似乎不会。
鲜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一副气上心头的模样,眼里已满是怒意。她忍着没让火气逸出,而是松开了紧咬的皓齿,说道:或许你不是不会,而是忘记了。
白涂恍然大悟,有些道理。
那小童说不出话,可已被吓得满脸皆是泪,眼泪全流到微微张着的嘴里去了,却仍是连丁点细微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鲜钰将那听涛珠放回了小童手里捧着的金盘里去,又将那灵罗锦缎盖了回去。
她那素白的手从灵罗锦布上一晃而过,留在上边的气息登时没了。
小童连瞳仁都颤了起来,眸光里尽是难以置信。
鲜钰低笑了一声,侧耳细细听着垂帘外的动静,接着才倾着身,在那小童耳边道:本座并非要吓你,甚至还会送你到宫门去,你就好好捧着这金盘,拿去呈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