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钰连忙去给她倒了杯茶,看她匆匆咽下了喉咙,才道:你慢些说。
芳心这才道:陛下要赐主子返髓露与焕灵汤,这可如何是好。
鲜钰神色骤变,却觉得这也太荒谬了一些,她唇微微一动,似在默念返髓露和焕灵汤六字一般。
过了一会,她才眸色沉沉地问:厉载誉为何要赐她这东西,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芳心这才将今日之事一一道出,包括厉青凝中的毒,再及今日在元正殿上,二皇子是如何刁难厉青凝的,也尽数说了出来,最后才提了吴总管去了阳宁宫一事。
鲜钰越听面色越沉,嘴唇紧紧抿着,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前世她也是中了毒的,那时厉青凝什么都不与她说,不久就拿了丹药给她,如今想了想,处处皆不合常理。
厉青凝前世哪能那么轻易拿到丹药,修为又怎会一直都是金丹。
原来如此
鲜钰彻底想明白了,厉青凝前世就算在她面前也刻意隐藏修为,装作只是金丹的模样,可后来为了拿那解毒的丹药,硬是用了返髓露与焕灵汤,让自己真真成了金丹修为,一身筋髓重塑,此后再难突破。
她重活一世,本是想阻止昔日之事发生的,没想到到头来,却依旧如此!
那返髓露与焕灵汤,还是被呈到了厉青凝的面前。
屋里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桌上的兔子缓缓掀起了眼皮,定定地盯着红衣人单薄的背。
红衣人气息骤然一乱,垂在身侧的手紧掐着掌心,堪堪撑着未入魔障。
她不能用那两物。鲜钰一字一顿道。
芳心哽咽着说:求仙子救救殿下。
鲜钰也是一时昏了头,未觉察到芳心的话有什么不对,颔首便应了下来,换了宫女装束,跟着一同进了宫。
前世幕幕浮于眼前,鲜钰只觉得心如刀剜一般,不曾想重来一世还是这般。
那以后呢,以后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该如此啊,这一世绝不该还像前世那般。
不该。
着实不该。
她到沐池时,周遭的婢女已全数被遣离了,只厉青凝一人站在那赤褐色的池中,而池边的矮案上,那敞口小碗里已连一滴汤药也不剩了。
鲜钰两腿一软,那一瞬如天旋地转一般,骤然伏倒在地。
这段时日里,她本就耗了许多心力,此时呼吸一滞,气血又直往上涌,一时支撑不住便失了力气。
她双眸通红,已如恶鬼一般,紧咬的牙关仍在微微打颤着。
厉青凝转过身看她,那墨色的衣衫浸了水后全然贴在了身上,玲珑有致的身形被勾勒了出来,一头墨发披散着,如墨色海藻一般。
你喝了?鲜钰咬牙切齿道。
喝了。厉青凝说得倒是轻松。
鲜钰握着拳,双手都快被抠出血痕来,她双眼紧紧一闭,再睁开时眸子已湿漉漉的。
你为何要喝,你可知喝了后会如何?鲜钰一字一顿问她。
本宫身不由己。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眉头还皱着,却硬是将唇角牵了起来,似哭还笑,好一个身不由己。
水中的人不发一言。
你可知前世我是如何见到你最后一面的。鲜钰哼笑了一声。
不知。厉青凝在水中淡言。
不,我连你最后一面也未见着。鲜钰伏下身,一双眼已然通红,似抹了胭脂一般,淡色的唇微微发颤着。
她见水中的人玄色的衣摆在赤褐色的水里摇曳着,似是将散未散的墨汁一般,更是觉得头昏脑涨,险些被气得昏了过去。
不知使了多少劲才勉强撑在了池边,她紧攥的双手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分外清晰。
鲜钰一字一顿道:我闯入皇宫,连斩上千人,手上染了无数孽债,两大宗的狗贼联合各小宗门将我镇在了虚煌塔下,我费了十年才勉强疗好伤,破开封魂镇才终于闯入了水牢。
水中的人缓缓闭起双眼。
鲜钰一字一顿,殿下,你且猜我又做了什么。
厉青凝没有说话,淹在水里的手握紧成拳。
我在水底捞出了你的尸骨。鲜钰缓缓道来,每说一个字都似停顿了一下,不知是要折磨自己还是要折磨听的人。
厉青凝浑身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这才睁开了双眸,抬眼迎上了鲜钰那睁圆通红的眼。
本座在冰冷的水牢里,抱着殿下的尸骨。鲜钰几近咬碎一口皓齿。
厉青凝眸光沉沉,却见池边的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佯装出的狠戾骤然消失了大半,那模样看着极其无助彷徨。
鲜钰抿了一下唇,撑在池边的手止不住打颤,单薄的肩颈紧绷着,分外无助地道:水牢十分冷,可殿下的尸骨更冷。
她顿了一瞬,话音带颤道:这回,殿下可莫再将本座推开了,本座又不是什么柔弱无依的小姑娘。
水里的人动了动,往前迈了一步,那在水中飘飞的衣袂似墨洒清池。
厉青凝抬起了手,朝伏在池边的人探了过去。
没半分迟疑,那被浸泡得冰冷的指腹抹上了红衣人似染了红霞的眼尾。
被那指腹触碰到的那一瞬,鲜钰满心委屈和不甘似山洪一般,横溢滔天着席卷了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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