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厉青凝看了她许久,兴许在车走远了,还在盯着那宽敞的大道。
虽厉青凝身边跟着数个宫女,可仍是茕茕孑立一般,一身玄色衣裳平白给她添了几分淡漠冷厉,宽大的袖口里灌了秋风,显得那从袖口里伸出来的手腕有些细瘦。
想到那人孑然的身影,鲜钰不免在心下一叹,不告而别,是有些不好。
刑部拿了御令来,那就是厉载誉的主意,可厉载誉事前既允了凤咸王回城,又怎会忽然改口,想来应当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那人兴许就是厉青凝。
策马的马夫被赶了下去,他浑身抖筛子一般,就连唇齿也在哆嗦。
禁卫见他站在车下浑身颤抖,可却一步也没有走,便皱着眉头去扯他的后领,似要将他人拎起来一般。
那马夫连忙对着马车开口:王爷啊,可否将月钱早些给了。
闻言,鲜钰险些就笑出了声,这马夫怕是担心凤咸王犯了事,往后就给不起工钱了。
她刚勾起唇角,余光就斜见凤咸王不咸不淡地瞅了她一眼,那眼神意有所指。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会意后心下百般不愿,可还是摸出了一片银叶子抛给了那马夫。
马夫这才露出笑来,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把银叶子把牙下一啃以试真假,随后才朝后边载着下人的马车走去。
给了银叶子后,鲜钰十分心疼,手里那帛袋轻了许多,只掂量一下便知里边少了多少财宝。
本以为这样也就算了,没想到,那禁卫忽然拿出了遮眼的黑布来,命每个人都将眼蒙上。
刑部又不是什么稀奇地方,鲜钰一时想不通,为何去刑部还要蒙眼。
她下意识侧头朝凤咸王望了过去,只见身侧的人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甚了解。
随后,那禁卫还将她请到了另一辆车上,说是刑部要分开审问。
鲜钰只好照做,只是双眼被蒙着,即便是五感过人,一时也辨不清这车究竟要把她运到哪去。
这般神神秘秘的,定然有鬼。
此事并非巧合,就在近两个时辰前的皇宫中,厉青凝料理失物一事被二皇子插了手,她面上无甚表情,心下却十分不悦。
厉青凝面上道:皇侄有心了。
二皇子笑道:小侄听闻姑姑宫里遭了贼,着实想为姑姑分忧,于是便来了此处,不想姑姑仁心善意,竟想饶过这贼。
厉青凝沉默不言。
二皇子又道:若是此次放过了这贼,下回也不知会是哪个宫遭殃,如此处理实在有损皇室威严,不如将此人拖下去杖打了。
厉青凝垂眸看向不远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姐弟俩,启唇道:未问出被盗之物所在何处,本宫尚不敢断言。
姑姑就是太优柔寡断了些,她袖口里都沾着香屑了,不是她还能是谁,那香怕是已经烧尽了,哪还能找得到。二皇子笑了。
厉青凝淡淡道:看来皇侄已经有了答案。
事实如此。二皇子又说。
厉青凝微微颔首:这婢女是仁仪宫的人,赃物也只能藏在仁仪宫里,本宫令人进去搜确实大有不妥,搜寻一事便罢了。
她回头朝身后的护卫看去,道:将二人拉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护卫闻言拱手应声,随后便将两人拉了下去,本是三十大板的事,可二皇子却暗暗让人下手重些,将人杖毙了。
此事被二皇子一搅浑,厉青凝思绪有些乱了,不过经这一事,她敢断定,那二皇子是在阻止她进仁仪宫,即便是只搜婢女寝屋也不能。
看来这二皇子与宁妃确实有些猫腻。
她走远后,不巧看见了坐在马车上的某人,忽然起了主意,侧头对芳心道:去元正殿。
是。芳心点头应声。
元正殿中。
皇帝正在批复奏折,见厉青凝进了门只微微抬了一下眼,道:凝儿来了。
厉青凝颔首走近,不着痕迹地朝厉载誉身后那两位站着一动不动的两大宗弟子望去了一眼。
臣妹回宫之时才听闻萧大人犯下的错事,听闻这一案是千钧审的,也不知寺卿有没有复审,日前千秋节未敢叨扰皇兄,如今大宴已过,又碰巧皇兄有半刻闲暇,这才敢来打扰。厉青凝低垂着眉眼。
厉载誉顿下了手中狼毫,说道:寺卿才刚病愈回朝,尚未审阅先前的案子,但萧大人一案确实不可回转了,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朕对此
他顿了顿,又道:也深感可惜。
厉青凝淡淡道:记得年幼之时,萧大人还折过竹兔、雕过木人赠予我。
朕何尝不是。厉载誉道。
萧大人还教过我诗词,给我读过弟子规。厉青凝又道。
厉载誉沉默了半晌才道:起初朕也不信萧大人会犯下这样的错,可萧大人手里的权是越来越大了,人也不免会被蒙了心,犯下这样的错事也有缘由可循。
厉青凝眼眸半闭,丹唇微微一动,人心易变,可萧大人不应当是这样的人,听闻萧府十分拮据,逢年过节不曾设宴,府内上上下下皆穿了数年的旧衣。
皇妹觉得是朕容不下萧大人?厉载誉眼眸微眯。
厉青凝道:臣妹不敢。
厉载誉摆手:罢了,让寺卿将证物呈来。
如此,皇帝的口谕便传了下去,没过多久,寺卿便将锁了证物的小柜捧了过来。
打开长锁,只见里边躺着两本账簿,一本是去年的,一本是今年的。
寺卿将两本账簿一齐呈上,说道:陛下请过目。
厉载誉下颌微抬,示意厉青凝去接。
寺卿见状微微转身,朝向了厉青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