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似雪长袖往身后一甩,径自坐上了边上的黄花梨太师椅。
他两手搭在太师椅的把手上,腰杆挺得笔直,下颌微微一抬便道:盘腿坐下。
鲜钰朝厉青凝望了一眼,却见厉青凝正低头喝茶,看也不看她。
罢了,她只好盘腿坐在了在玉石铺砌的广场地面上,双眸一闭,顿时沉心静气,似抛去了所有杂念一般,心似明镜,只听见风吟和鸟叫。
定气凝神。齐明缓缓道。
鲜钰闻言,依他所说定气凝神。
天为乾,地为坤,其间虽相去八万四千里,但二者犹为一体,人在其中,是以负阴而抱阳,冲气为和。齐明双目一合,话音缓慢而悠长。
鲜钰动也未动,又听见齐明道:是以将心、肾比作乾坤,心覆于其上,而肾居下抱之
正品着茶的厉青凝微微抬眼,眼眸一转就朝远处的众弟子看去。
只见方才还在认真听着泊云真人讲授的弟子们多数错愕地朝齐明望了过来,不少竟跟着凝神聚气。
齐明和泊云二人顿时高下立现,些个方才还在摸索引气的弟子,仅听了齐明三言两句,已能将灵气引入体内,循环至一个小周天。
鲜钰虽未睁眼,也不知旁人有何看法,但她却听得出来,齐明这境界不是虚的,故而连讲解都比泊云要通透许多。
或许,齐明还能突破,他如今已是元婴修为,修至化神应当不难,可这样的人怎会被一道天雷给劈没了。
鲜钰更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齐明前世死得太过突然,又恰恰是在厉青凝走了之后。
莫非,有人早想对齐明不利,只因厉青凝在岛,对她有所忌惮,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
可是厉青凝如今连修为都没有,有何好忌惮的。再况且,若那人野心再大一些,在厉青凝仍在岛上之时就动手,恰恰还能将齐明之死嫁祸给厉青凝。
鲜钰微微蹙眉,一时走神险些又走岔了灵气。
她心道,既然如此,那大抵可以确认,那对齐明不利之人应当与东洲皇族并无瓜葛,否则齐明之死大有用途。
再度沉心静气后,她又听见齐明道:气海鼓荡,灵气生生不息。
鲜钰察觉周遭灵气游走活跃,应当是有不少人在引气的缘故。
时机大抵到了。
她紧闭着眼眸令灵气在体内游走了一圈,明显已能将灵气运转自如,那如丝如缕的灵气与身子恍如一体。
齐明睁眼朝鲜钰看了过去,他顿时一怔。
他隐隐看出鲜钰境界似有突破的迹象,随即抬手,在鲜钰身边布下了结界,护她步至炼气期。
在修行之初,炼气与筑基不足以引得天降异象,在修者突破的那一瞬,只会觉一阵气劲朝四周强袭而去,再看修者发肤体质已焕然一变。
远处坐着的厉青凝微微抬眼,眼里讶异一闪而过。她垂眸抿了一口茶,又朝结界里盘腿坐着的小姑娘看去。
鲜钰身子瘦弱,背却打得挺直,看着是有那么几分修士的风骨。她似在隐忍体内变化一般,咬紧的下唇已然泛白,搭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浑身止不住哆嗦。
厉青凝朝茶面轻呼了一口气,暗忖这小孩儿怎能说突破就突破,连地儿也不选。
这未免也太草率随意了些。
是太随意了,毕竟这主意还是鲜钰忽然之间生起的。
若再不突破境界,齐明这段时日恐怕还会逮着她引气,她可不想做这等傻事了。
毕竟是重生归来的人,对修行之事她已无所不知,自然比旁人要修得快上许多,可如此又太过张扬,只好装傻扮痴,又藏起大半修为,迟迟没有突破境界,以免被觉察出异样。
倏然间,齐明布下结界被猛烈冲撞着,森寒的气劲朝八面席卷而去。
结界似有破裂之势,那轰隆之声惊得广场中盘腿打坐的弟子们齐齐睁眼回头。
骤然间,林间鸟雀纷纷振翅而起,那扑哧振翅声盖过了风鸣。
鲜钰只觉得气海灼热一片,同心跳一般在一阵一阵鼓动着,原本狭窄的灵海隐隐有被撑开之势,浑身气血直往天灵盖上涌。
常人突破不似她这般通体疼痛倦怠,而她之所以如此,不单单是因为体弱,更是因为她分了心思来压制隐藏着体内另一大半的修为。
旁人不知她正忍着何种疼痛,只能看见她细弱的脖颈上青筋凸起,下唇已然被咬出了血来,面颊红得似染了霞光一般。
可如今恰是巳时,哪来的霞光。
厉青凝微微蹙眉,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担忧,也不是怕这细作连背后之人还未道出便一命呜呼,而是
而是因她皱眉隐忍而生出了怜惜来。
她贵为长公主,百姓有所求她便能有所施,面上怜悯百姓,但心下却是觉得世间既然弱肉强食,那定然是有它一番道理。
旁人面冷心热,她却反其道而行之,面冷心亦冷。
如今看到鲜钰咬破的下唇,心尖竟似被轻触了一下,虽轻但疼。
这感觉似曾相识,厉青凝隐隐觉得她似是何时也一如现在这般,心隐隐作痛。
正着力回想时,只觉得面前万物一变,一时失神,思绪又跑出了九霄云外。
那不知身在何地的红衣人又出现在她眼前,分明也是在突破境界。
红衣人鸦羽长绸般的发被汗打湿,丝丝缕缕地沾在脂白的面庞上,那双时常带着戏谑笑意的眼如今竟是紧闭着的,薄薄眼皮底下的眸子微微颤动。
不止如此,红衣人的下唇也被皓齿咬出了血珠子来,单薄的身子在锦缎红裳下颤抖不已,似是一件欲碎的瓷器般。
厉青凝蹙起眉,莫名有些不适应了。
这红衣人屡次出现在她梦里时皆口不择言,肢体也尽显媚态,丝毫不懂礼节规矩,可如今竟紧闭双眼动也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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