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夫人神色各异,一张张暗藏心机的脸全落在了风停火眼里。
风停火似笑非笑,唤来水碧,可都安排妥当?
水碧颔首,低声说:马草已备好,马夫正驾车而来。
去取玉鲛珠,赏给公子姑娘们。风停火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玉鲛珠性凉,再取上几株莺鸣草,让厨房速速熬好。
水碧低头应声,匆匆瞥了站在人群中似孤立无助的鲜钰一眼,转身急急忙忙往山上去。
方才还目含憎怨的檀夫人抿起唇笑了笑,朝风停火靠近了些许,多谢宫主赏赐。
风停火背着手没说话,只侧头瞥了她一眼。他那模样懒散,可目光却不甚悠闲,反倒锐利得像是把檀夫人的心思给看穿了一般。
檀夫人一介凡胎,别说灵海,就连灵筋也不曾有,被风停火这么不咸不淡地瞅了一眼,浑身直哆嗦,像是被狼虎盯上一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
嘴角只僵了一瞬,檀夫人又连忙扬起笑来,双眸一抖,扭头回避风停火的目光,伸手不自在地扯了扯风愿眠的袖口,眠儿,还不谢宫主赏赐玉鲛珠和莺鸣草。
眠儿多谢爹爹赏赐。风愿眠笑了起来,接着又道:眠儿这就去收拾行装。
大姐已经带头开口,风翡玉等人也接二连三的去谢风停火。
鲜钰瑟瑟缩缩地站在一旁,她眼眸一转,趁着无人注意她的举动,回头就跑上了山。
去程匆忙,她得快些准备好东西,再顺便把绒儿晨时给她熬的粥给吃了。
匆匆跑回山上,起先她还没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可又迈上了一层石阶时,却浑身似往下坠一般,险些就朝后边倒了下去。
双眼倏然一黑,头脑发胀得厉害,浑身随即涌上一阵凉意。
鲜钰懵了一瞬,前世即便是再体弱,也未曾到如今这几步路就头昏脑涨的地步,难不成是重生逆天而行,她如今的身子更弱了。
像是吸不上气一般,她只得张开嘴喘气,堪比在陆地上挣扎不休的鱼。
约莫过了半刻钟,鲜钰的手脚才暖和了起来。
她走的是小路,鲜少会有人经过,若是一时支撑不住倒下了,也未必有人会来救她。
这么一想似乎更惨了些,好不容易回来,竟因为跑得太急又一命呜呼了?
鲜钰拍拍袖子和衣摆,这一回不紧不慢地朝山上去,不敢再跑起来。
小院里绒儿正在往长竿上晾衣裳,听见开门声便抬眸望了过去,那双眸子在看见鲜钰时倏然亮起。
六姑娘,几位夫人可有为难你?绒儿急急忙忙挂好了湿衣裳,朝鲜钰走了过去,握着她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
没有。鲜钰仰头细声道。
那、那绒儿欲言又止,脚一跺才又开口:那参选之事可有着落?
鲜钰微微颔首,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了一些,我去时见到了长公主殿下,殿下说我这般聪明伶俐,定然能登岛。
绒儿愣了一瞬,难以置信的微微咧开嘴,长公主殿下当真这么说?
鲜钰乖巧点头。
绒儿笑弯了眼,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险些要哭出来,她倒吸了一口气,捏着袖口小心地沾了一下眼眶周围,那奴婢便放心了,六姑娘定要记住,在见着仙长前,千万别让大姑娘、三公子他们知道你开了灵海。
钰儿记住了。鲜钰小声答应。
说实话她还挺舍不得绒儿的,上辈子在当上宫主前,她到外疗伤了一段时日,如硕鼠般躲躲藏藏的,回来时听闻绒儿已经嫁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如今她还是不大相信绒儿嫁了人,毕竟当时风停火离世,管事的成了檀夫人,檀夫人为人恶毒,又怎会放过曾经侍候她的婢女?
只是当时要事缠身,她难以分心去追查此事,如今她定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鲜钰低着头,细碎的头发遮了半张脸,她神色阴晴不定,再仰头时双眼一翻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绒儿如遭晴天霹雳,瞪直了眼把鲜钰抱进怀里。
双眼紧闭的女童脸色苍白,唇色几近于无,浑身微微发颤着,时不时虚弱地咳嗽一两声。
六姑娘,你可别吓坏奴婢了!绒儿慌忙之下摁住了鲜钰的人中,连摁了一会没有反应,左思右想之下将怀里的小主子抱了起来。
绒儿年纪不算大,但力气尚可,抱起一个孩童绰绰有余。
妙心阁离小院不远,过一道悬桥便到了。
那阁楼七层高,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之时,似浮于半空一般。
药香从阁楼里弥漫出来,苦甜咸麻皆混于其中,只稍一吸气,便觉得浑身皮囊都被药味沁透了一般。
妙心阁无人守门,只有个药童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的,在听见脚步声后哆嗦着醒来,呆呆看着绒儿把鲜钰抱了进去。
药师拿着小秤,正往铜盘里添药,她扭头瞥了一眼,竟毫不意外,六姑娘又伤着了?
绒儿双眼通红,把鲜钰放在了屋里的软榻上,揉搓起她冰冷的手道:林大夫,六姑娘不知怎的就晕倒了。
在这话刚出来之时,鲜钰冰凉的指尖微微一动,可绒儿心急如焚,没注意到这动了动的手指。
林大夫把配好的药缓缓倒在了方纸上,三两下就用方纸把药包了起来,系上细麻绳,放到了架子上。
林大夫?绒儿红着眼道。
莫急,我看看。林大夫走了过去,两指一并落在了鲜钰细弱的手腕上。
绒儿不敢开口,就怕吵着了大夫,她咬着唇在边上看,额上冒出了细汗来。
六姑娘只是眩晕症又犯了,气血两虚。说完,林大夫收回了手,正要将布包里的细针□□。
躺在软榻上的孩童双眼微微一动,眼皮缓缓掀开,一双眸子懵懵懂懂的。
鲜钰侧头朝绒儿看了过去,声音虚弱地道:绒儿姐姐,钰儿这是怎么了。
绒儿喘了一口气,轻拍起胸膛道:六姑娘,你可真是吓坏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