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伊莱用过浴室出来,艾伦正好在把所有资料归类,金发青年就假装看不见某位前辈的挤眉弄眼,将手头擦头发的动作一停,朝艾伦走过去:我来收吧,你快去洗。
好。艾伦没什么异议的收了手,将他已经整理完的资料单独放到了一边。
转身看到伊莱还在滴水的头发时,正要往浴室走的他脚下顿了顿,伊莱觉察到他的去而复返:嗯?
是想起来有事还需要交代,还是有东西忘了拿?
伊莱一面思索着,一面等待艾伦开口说话。
然而黑发青年却是先伸出了手,拿起了他刚才随手搭在一旁的毛巾。
先擦干。艾伦盯着那一头湿漉漉的金发皱眉,你的头发还在滴水。
伊莱从这话中听出关心意味,不禁失笑:真是角色颠倒过来了。他感慨着,感觉这话像是过去我常对你说的。
艾伦就模棱两可的唔了一声,一副不想在这疑似要追讨黑历史的话题上多谈的模样。
见状,伊莱唇边的笑容便更深了些。
他两手都已拿上了资料,正要把资料放下后再去接毛巾,艾伦的目光在他手上一扫,像是略略思考片刻,将递出毛巾的手又收了回去。
伊莱:哎?
算了,我来帮你吧。艾伦说,这样效率会比较高。
他应该是要说一句不用,然后再接一句你赶快去洗才对。
可该怎么回复的话都已在心底想好了,真正出口前,它们又都争先恐后的缩了回去。
伊莱看见自己预备好要接毛巾的手放了下来,落回桌面上,听见自己说:好,那就麻烦你。
这短短数秒间,金发青年究竟经历了怎样一番心灵交战,艾伦自是无从知晓。
从艾伦的视角来看,伊莱只是为他的话怔愣了一瞬,尔后便接受了他的提议,乖乖回桌边坐好,将一头还在滴水的金发托付给了他。
熟练的给毛巾上了两个加温咒,又运用元素力量在周围聚起小气流,艾伦仔细替伊莱擦着头发,用自己的手指确认毛巾温度和风温。
这个神奇的时代纵然没有太多电器,上一世里的各色智能小家电更是无从谈起,但它有魔法,有元素能量。
掌握元素能量运行规律及大量家用小术法后,艾伦觉得它们就和智能家电一样便利。
譬如他手头这个人造烘干巾和元素吹风机。
好了。
艾伦挥挥手打散风团,让小气流停止吹拂时,他手下的金色发丝已变得温暖又干燥,摸上去有种不可思议的柔顺感,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某种有着金色顺滑皮毛的动物。
伊莱?
艾伦将毛巾拿到一旁搭好,回身再去看向已擦干了头发的人,却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手上拿着资料,向前略低着头完全没有要把脑袋抬起来的意思。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艾伦放轻动作绕到桌子旁边,再俯身低头去看一动不动的伊莱,便见金发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闭了眼,与发色同色的睫毛密密垂下来,只穿着单衣的胸口有规律的起伏着。
伊莱睡着了。
困意刚涌上来时,伊莱其实还是与它做了一阵斗争的,因为觉得别人正忙碌时自己却睡着太失礼了,他试图抵御睡意,无奈艾伦的手指仿佛有魔力,那灵活的指尖不管是偶尔穿插/入发间,在他的头皮上轻轻擦过,还是隔着毛巾在他头顶按揉,都让他眼皮不由自主越来越沉。
那吹拂在耳畔的柔和暖风更是助眠利器,温暖仿佛能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足底,他不知不觉就浑身越来越放松,只想在这暖风和按揉里闭上眼睛然后他就真的睡了过去。
艾伦当然是不会计较伊莱被自己擦头发擦睡着了这事,也不觉得对方悄无声息先睡着很失礼,他只撑着桌面,静静看了伊莱的睡脸片刻,随后直起身,走到对方椅子旁半蹲下来,将人小心抱起,转送去了床上。
在艾伦将伊莱抱着转移上床期间,霍尔的目光全程追着他动作走。
等艾伦放完伊莱,确认自己昔日的学长还好好熟睡着,没被自己的移动给惊醒,他回身时恰好与霍尔对上视线,发现这位前辈的表情颇一言难尽。
像是在遗憾着什么的样子?
艾伦将霍尔的神色收在眼底,心里不动声色打了个问号。
霍尔是在为房间里竟有两张床而遗憾,不过迎着艾伦的视线,他没法像调侃伊莱那样调侃这个黑发年轻人,遂只摸了摸鼻子,冲艾伦摆摆手,示意没事。
艾伦便只又莫秒奇妙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从他身边绕过去,去完成自己小半个小时前就该做完的事洗澡。
这一晚,先是顺利拿到了与玖丽莎相关的新线索,然后又有艾伦的贴心干发服务,伊莱在被艾伦搬去床上时都没醒,照理说,他应当是能一觉安稳到天亮。
但可能就是冥冥之中有谁看不得他今晚这么安逸,他睡到半夜,却被拉扯进了一个怪诞的梦境里。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他长大的孤儿院门口,那时候的孤儿院看起来还很新,门牌上的钢印几乎闪闪发亮。
伊莱感到自己像是变小了,因为他看周围的所有物体都大的出奇。
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正抱着他,并将他缓缓放到地面上,一只近乎有他脑袋那么大的手接着就朝他伸了下来,他注意到外面正在下雪,那只手却像比飘落的雪花还要冰冷,在他脸上和头顶轻轻摸了摸,然后替他把裹着的小被子拢紧,又深深看了他两眼,便转身走了。
女人转身的一刹那,一股说不出的焦躁感就席卷了伊莱心胸,他想要叫对方等等,请对方停下哪怕只稍微扭个头让他看清脸都行。
但他张开口,发出的却是稚嫩又难成语句的哭声。
这哭声成功让女人的脚步停了一下,伊莱被遮挡了视线,不知道她是否回头,但听到那离开的脚步声顿住了。
可没多久,对方又坚定的迈开了步子,并且无论他随后怎么哭,都没有再停下。
最后还是小院里的人被他制造出的动静惊动,一个披着厚绒斗篷的女人匆匆出了院门,四下张望:我听见有孩子在哭哎,在这呢!
伊莱被小院里出来的女人急忙抱起,裹进对方温暖的斗篷下。
让我看看,可怜的小家伙,谁把这么健康的你给送来的?门外连串脚印都没留下,你是在这里呆了有多久了啊?
唔我瞧瞧,这里有张小卡片,上面像是写了名字。
伊莱埃格波特?好吧小伊莱,你是为什么会被送到了这里,我是弄不懂了,但我起码知道一件事,你现在得赶快和我一起回屋去,我还得给你弄点吃的喜欢羊奶吗?屋子里还有壁炉,不过你们这样的小不点可不能靠壁炉太近,会很危险
年轻的院长女士一边念叨着,一边抱着伊莱快步往屋内走。
伊莱在她怀里并不安分,他明明记得送他来的女人才走了没多久,脚印理应不该消失的如此之快,他隐约感到自己像抓住了什么,拼命想撑起孱弱的身体去朝外再看一眼。
但这番挣动只是徒劳,还险些让他从院长女士的怀里掉出去。
噢,当心!
小心。
院长的声音似是和某道男声重合在了一起,伊莱感到快掉出去的自己被稳稳接住了。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周围一片黑暗。
没有白到耀眼的大雪,没有孤儿院的大门和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