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淅淅沥沥,打的花红柳绿,在富贵人家的眼中或许是一场可以坐在窗边小酌吟诗的景象,于他却是致命,然后他遇到了一块飘渺如云霞一样的衣摆,上面不小心沾了几点泥水,却漂亮的胜过这满城的雨景。
一个娇小的十分漂亮的姑娘,似乎并不畏惧于他给他塞了一枚药丸,再然后他的浑身燃起了热意,生机毕露,最后却只听那小姑娘说:我救了你,你以后得报恩的。
理所当然,她的确理所当然,他也应该报恩。
醒来时头顶只有一把静放的油纸伞,他收起了那伞离开了乞丐的群体,仗着一把子力气什么活都干,最后被铁匠铺的老板招去当了徒弟,师父问他为什么要打铁,他那时回答的理由是为了学一门手艺,好好的活着,但其实理由不过是想要找到那个救了他送他油纸伞的姑娘。
她生的那样好看,笑的那样好看,大约是哪个富家出来的女儿,他不求什么,只求能给她当牛做马,真的偿还了她的恩情也好。
可是再遇之时,他是铁匠铺的老板,她却是春晖楼中最红的一枝花,春晖楼是青楼,而海棠是最受欢迎的花。
那时她还叫海棠不叫衡娘,来往送客,只能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到风流无双,含笑的时候真如海棠花盛开一般。
他花了所有的积蓄叫了她一次,她毫不犹豫的热情让他招架不住,可是当他说到报恩的时候,她却笑了:你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报恩?报什么恩?怎么报,陪我上床么?
他那时脸颊都红透了,才好不容易将她从身上扒了下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不必了,多么久远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海棠说着脱去外衣躺在了床上,她一举一动都宛如一幅海棠春睡图,你今日要睡么?你不睡我就睡了。
你为何不爱惜自己?杨志记得傻乎乎的自己那时是那样问的。
而海棠她却没有生气,只是半撑着手凶巴巴道:要你管。
她连训人的时候也是极好看的。
我为你赎身,杨志不想看到她为每个人都奉上那样的笑意,那样轻松的展露自己。
就凭你?她轻笑了一声,杨志却没有听出什么鄙夷的意思,你可知道为我赎身要用多少灵石?回去吧,没事别打扰我做生意,连个陪睡觉的人都没有。
那时她大约是不信的,杨志却想让她相信。
打铁不是什么赚钱的买卖,可杨志也不是只有一把子的力气,师父教的也不只有打铁,还有一本用来修炼的册子,约莫是看着他有几分的资质,杨志从打铁开始时修炼,大约是因为专注,根基还算不错。
城很大,他深入后山,搏命似的猎杀凶兽,几次九死一生险些回不去,可是不知为何每每想到她笑的宛如醉了一般的神态,便是爬都爬回去了,那段时间很艰难,艰难到他后来的时光都不敢去回想,即使旁人劝他不必那么拼命,又不是娶媳妇儿,可是只有他知道,是的,如果把她赎回来,他想让她做他的娘子,一生一世都对她好。
灵石总算攒够了,海棠花却被人摧残的不成样子,因为一个男人,一个风流倜傥许下一生一世的男人,她以为的一生一世却不过是那个男人口中可以随意说出的玩笑。
青楼之地最忌讳当真,可她当真了,与姐妹争风吃醋,被划伤了脸就没有那么值钱了,或许修真界的确有可以消除疤痕的东西,但是却不是她们用的起的。
因为被划伤了脸,所以她也变得价格低廉了起来,杨志将她带回去的时候只遭到了无情的踢打。
你赎我做什么?想睡么?来啊?她就那样随意的扯开的衣服,毫不留情的说,这样了你还睡得下去,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即使她脸上带着狰狞的伤疤,杨志也觉得她是极漂亮的,只是与从前不同,她从前只伤自己,却不伤人,如今却是伤人伤己。
杨志点了头。
她却嘲讽道:瞧你五大三粗的样子也学别人喝花酒,你这样的人,即使以前跪在我面前我也是看不上的,没得让人恶心。
瞧,多伤人。
城中的风言风语太多,杨志就带她离开了那里,任打任骂,一路游荡到了这万剑城,碰上剑心学院招录,卡着线进去了,到了这里如鱼得水,之前不会的在这里可以学到,而这里还有一种药叫做凝脂膏。
拼尽全身力气为她换来的时候,她欣喜若狂,一身雪肤得回,她说他的恩报完了,她要走了。
杨志放她走了,她却骂他是个傻子。
可她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她会绣花,也会补衣,还会做饭,样样都做的极好,还说他做的饭太难吃,她之前都吃不下去。
对不起,杨志挠头,我不知道你不爱吃,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来。
以后我来做吧,衡娘说。
衡娘说她不叫海棠,她的娘给她起了一个很美的名字,叫衡儿,无姓,因为不知道爹是谁,而娘是没有名字的。
后来他们就在一处了,没有什么扭捏,她说喜欢他了就好好在一处,免得以后被谁发现抢了去,那她可要后悔终身了。
杨志说:我只看你,不看别人。
他对待其他女子跟普通人并无任何区别,有人说他大老粗不解风情,有人说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他懂的,只是解的风情,怜的香玉只有一个人罢了。
再到后来他知道了一件事,抱着她道:哪有用春药救人的?
我又没有别的药,虽然有点儿副作用。不过能救活的就是好药,她那样跟他说。
他说:你说得对。
然后她笑了,想极了那个雨打花落的时候,也像极了那副海棠春睡图。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一处了,他以为的长长久久,却在一瞬间彻底破灭了。
衡娘,衡娘,我带你回去看看我们最初的相识之地,杨志的悲伤太过于哀恸,让其他人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可他抱着衡娘起身的时候,或许因为跪的太久一个踉跄的时候却被一双玉臂搂住了脖颈道:你小心点儿,别把我摔了。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比之之前万域归杀人更甚,已死之人如何复活?!
他们的目光纷纷凝聚到了朝砚的身上,朝砚一笑道:我说我会救她的吧。
幸亏那双生丹不是骗人的,要不然连他也救不了的。
旁人不知,只是看着朝砚的目光火热了起来,能够起死回生的丹药,若是能有一颗在身上,那么日后就跟多了一条命没有什么区别。
钟司商却是想到了之前朝砚送给他的丹药,他这个徒弟向来将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很轻,朝家在他的管理下,此次对付魔修,只是双生丹想来他不会吝啬。
衡娘,衡娘,你好了,你八尺高的汉子眼泪飙了一脸,明明刚刚没有哭,现在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傻子,衡娘温柔的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我没事了,好了好了,再哭我可要打你了。
呜呜
这边朝砚是插不上话的,人家小夫妻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朝砚觉得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