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你说白水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你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找那个人,只是每年给他祈福,可当时没任何原因,单纯地觉得,也许就是你,这可能就是师父们老说的缘分。何渡说,后来你亲口说了救过我,那就再没什么可以怀疑的了。
啊是那次。沈瑜回忆起来,就是何渡负胖姐请罪那天,和好之后他俩在黑房聊天,他蓦地记起自己指着眼角的疤时,何渡眼中出现的短暂怔忡。
沈瑜真的没生气,更多的是惊讶,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喜悦。
何渡是那个小和尚或者不是,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多了一句哇我们好有缘而已,眼前的何渡对沈瑜而言,从各种意义上都比过往的小和尚或者回忆什么的重要的多。
我只有一个问题。沈瑜说,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
毕竟救命恩人,说了很有负担吧。何渡顿了顿,而且我有点怕。
说完这句话他有点不自然地转开眼睛,望向远处。
太阳正在慢慢落下,天际暗红色、暖金色、藏蓝色和黑色交织,时而落寞,时而安稳。
怕什么?沈瑜追问,斑驳的天色在他眼里交杂,视线不知为什么有点模糊。
何渡忽然回过头来,冲沈瑜笑了一下:这个以后再说吧,还十分钟末班大巴就来了,咱们先去赶车。
你沈瑜想说你说完我们再走,但何渡没给他机会,他像是怕沈瑜不跟上一样,捉起沈瑜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向出站口走去。
第33章☆小指
沈瑜被何渡拉着,一路穿过车站并不拥挤的人流,沈瑜觉得他完全没必要走得这么着急,但何渡的脚步还是一点也没停下。
像是不想给沈瑜任何问话的空隙。
上车后,何渡让沈瑜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自己靠着外头过道,夜色已经浮上来,沈瑜窝进客车座位之后,柔软的塌陷感唤醒疲惫,他不由打了个哈欠。
接着看电影吧。何渡又把手机拿出来,这电影还挺无聊的,助眠。
我还头一次看见以这种理由给别人推电影的。沈瑜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何渡笑了笑,把耳机插好,再次自己戴上左耳朵,又伸手过来,给沈瑜戴上右耳。
手指的温度像是小火星一样,指尖暖暖麻麻地划过沈瑜的耳垂和耳廓,细细地燎起来。沈瑜忽然有点呼吸困难的感觉。
何渡没有说话,也没再有多余的动作,车在等待最后的乘客,何渡已经探手把座位顶上的灯按了。
夜行的客车总是很宁静,其他乘客也没有多少话语,世界都沉寂下来,只有静待的大巴车,车身轻颤着发出鸣响,还有右耳传来的电影里细碎嘈杂的场景音。
手机在沈瑜口袋里震了震。
他知道不会是家里人,家人从来在他汇报过回去的时间之后就不会再联系他。何渡在身边,难道是韩爷?老齐?基本上会找他闲聊的也就这几位了。沈瑜拿出手机看了眼。
黎妙:你回家了嘛?假期玩的开心哦^^
在现在这种错乱的状况下,沈瑜甚至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黎妙是哪位。
就是财大那个管他要微信,性格很大方,长得也很好看的妹子。
沈瑜回了一句谢谢,你也是,本来以为谈话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没想到黎妙的信息又发过来。
黎妙:假期准备去哪里玩吗?
沈瑜:没,就在家里呆着。
黎妙:那你会不会无聊?对了,之前说要找你打游戏,有空带带我吗?
沈瑜看着黎妙这连珠炮般的问题,手指都僵在了屏幕上。这种情况最难对付,要是置之不理太伤人心,可是黎妙这种主动出击的小姑娘,回一句她能再接十句,沈瑜没有什么谈兴也不想让她误解,看着她这叽里咕噜的一串话,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手机持续的震动和回消息已经让何渡转过脸来,看到沈瑜在发微信,何渡很自觉地又把目光转开去。
这个动作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礼节,但现在他这么做,反而让沈瑜觉得何渡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接着蓦地心里一阵烦躁。
你用不着躲躲闪闪的。沈瑜说话的语气有点生硬,我没什么不敢见人的东西。
何渡愣了下,然后笑笑说:我就是不习惯看别人手机。没别的意思。
嗯。沈瑜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这股无名火是从哪里来的,有点尴尬,但现在就是乱七八糟的想怼人,刚才在高铁上脑袋里那片开花长草的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可能小炸一下子。
那个是女生?何渡又问了句。
对。沈瑜说,就之前财大那个妹子。
何渡偏了偏头,询问般看着沈瑜,沈瑜补了句:就是那天缠着我说话那个。
哦,她啊。何渡恍然大悟,你俩现在还有联系?
她有时候找我说话,说得不多。沈瑜看了他一眼,查岗呢?
何渡笑了笑,没说话。
车身一震,客车平缓地从小城的火车站启动,开向城郊的夜色中。
这个启动像是一小节的短促休止符,将刚刚的对话打断。
何渡没再说话,沈瑜盯着手机屏幕,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可思维却不住地飘到何渡那边,他努力把思绪收束回来,它们却又不听话地飘飞出去。
查岗这个词可是用来形容女朋友的,放在这儿不太妥当,需要调整一下不是,我什么时候成了说句话都要咬文嚼字的人了?
沈瑜忽然觉得很累。
他没力气再应付自己的情绪了,那些在心里面左冲右突,时刻准备决口却又矛盾,厮杀不出个结果的情绪,让他除了疲惫和慌张之外,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沈瑜把脑袋放空,专注地看电影,这部电影虽然无聊,好歹画面很美,配乐也不错,小和尚在山水之间习武、成长,遇到自己的良师益友。电影的节奏很慢,沈瑜的心情逐渐舒缓,睡意渐渐开始上头。
半睡不睡的时候,他忽然很想问问何渡,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么?
可困意一旦冒头,很快就席卷了全身,沈瑜这句话没问出口,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最后的印象是何渡举着手机的,白净清瘦、骨节分明的手。
沈瑜的这场梦随着客车的颠簸而错乱颠倒,时而荒唐,时而甜蜜。他不是一个多梦的人,更不会刻意去记梦中的情节,他小时候常常做噩梦,但这些年渐渐不太会了。醒来的时候,他会忘了自己绝大多数的梦境。
这一次也是一样。醒来的时候,沈瑜只觉得人晕乎乎的,轻飘飘的,还软绵绵的。
软绵绵的?
沈瑜稍微动了一下,忽然发现了华点。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长途车的座位很宽大,沈瑜睡觉的时候习惯性蜷缩起来,身子稍微偏着。这个姿势让他比较有安全感。但这个姿势就必然导致沈瑜要靠着些什么。比如车窗,比如座位扶手。
比如何渡的肩膀。
甚至不只是肩膀了,沈瑜本来就比何渡矮一点,他现在这个姿势,简直是整个人都依偎在了何渡身上。如果何渡伸一下手的话,就等于是把他搂在了怀里,好在何渡没有伸手,他如果伸手,沈瑜一定会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